般嬉笑,“我便是为这来的。你们这样,难道不怕吗?”
“怕?”沈三郎仍是那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谋大事者可不能言怕,妹妹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我不知道三哥你究竟为什么性情大变,”六娘皱起了眉,“你既然醒悟过来,不劝着父亲及时止损,如何还推波助澜呢?”
沈三郎知道如此是争辩不出结果的,只甩甩袖,“你才被放出来几天?母亲可知道你来了?快回去罢!莫又要挨罚了!”
沈三郎向正厅走去,没走几步,一回头,沈六娘并宋云归果然正跟着他。
“罢,罢!我带你去找父亲,若他允了,我自然无话可说。”
沈三郎叹口气,加快脚步迈向正厅,正到门口,他看向宋云归,“你也一定要跟着?”
“怎么,你们有什么要命又怕人的事情,不能被外人知道吗?”
沈六娘忙捂住她的嘴,替她摇头,“报慈自然不去,她是替我打掩护的,怎么能牵扯进来?”
“去西厅罢,那没人。”沈三郎指了个人来给宋云归引路,对着宋云归的背影,他突然笑起来。
不避又何妨,他们大概早晚是要见的。况且,都走到这儿来了,这宋云归大概也不会无动于衷。
不过,终究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没有一点准备呢?
进了西厅,那侍从替宋云归倒了杯茶,便守在门外。
沈家不愧是好规矩,没人的西厅茶壶里的茶也是热的。茶烟四散,宋云归正心神不宁,对着阳光下的白汽,陷入沉思。
沈家如此谨慎隆重,今日的贵客,极可能便是瑱北王子纳兰,借此令宋云归撞破他们的谋划,他们的联系败露是小,毕竟捂一个小小女子的嘴多么容易,但他们不知,纳兰为何要困住她。
让她见到纳兰,他自己重生一事在她这里变成板上钉钉,他一定不会再放心令她待在沈家,而沈家见此,自然也不会乖乖交出她——多么好的一个把柄。
一阵眩晕忽然袭来,宋云归赶忙放下茶杯,扶住了额头,脑中警铃大作。
这茶里有迷药,分量不小,她还未喝,竟已有反应。
他们当真谨慎。那么,见到纳兰的可能便更大了。
良久,外面都没有什么声响,六娘也没有来传信,宋云归正打算起身来看看,忽见门动了。
她赶忙伏在桌上扮作晕倒的假象。
脚步声渐渐近了。
“姐姐竟然在这里?看着倒真叫人安心呢。”
这声音听来比起梦中柔和了许多,宋云归差点以为自己在梦中。
可那少年清凉的声音,当真在满室回荡。
是纳兰。
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袖口。自重生以来,她的袖口里,一直贴身藏着匕首。
他没有继续靠近。
忽而,一阵微微泛苦的药香宛若一根针冰凉凉地扎进了脑中。
宋云归装作慢吞吞、茫茫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
因伏案而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宋云归终于看清,温暖的阳光下,眼前人的琥珀色的眼睛显得十分纯净。
他的手里还握着被捏碎的药丸。他仍有随身带解毒药的习惯。
她本已做好等沈家来人便直接醒来的准备,如果他知道她是重生,为何又要她醒?
宋家毕竟还没倒,让她待在沈家一定比在他那省事,他们的谋划也不会过早暴露。
究竟为什么?
正犹豫着如何反应,西厅的门忽地开了。
一行人闯进来,为首的沈老爷竟直接向纳兰弯腰告罪。
而纳兰则是满脸不耐道,“你们要的队伍我们给了,矿我们给了,我只有那一个要求,你们要杀流民还是要打上哪儿去我管不着,可这是怎么回事?”
“是,是小女不懂事,带了人来,怕打扰了,便带到了这儿……不知您说要走走,竟……”沈老爷继续惶恐地解释着。
纳兰露出了宋云归曾十分熟悉的笑来,淡然的、平静的,眼里却毫无笑意的笑容。
“无妨,这点事儿,还不值得您这位长辈这样,改正就是了。”
他转过身去,再未看宋云归一眼,绕过了一行沈家人,临出门前,回过头来,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好像鹰直潜前锁定猎物一般。
*
沈六娘自然又被罚了。
而宋云归亲眼看见了纳兰,听了他的话,看见了大惊失色的沈家人,依然被安安稳稳地送回了院子。
沈家不比玉真观,而且她在内院,门外又多了许多看守,李十一进不来。
她每顿饭菜用银钗试毒,睡时枕下都放着匕首。
就这样,她安然无恙地挨到了重阳赏菊的日子。
他们还允她去参宴。
虽然是鸿门宴。
一清早,沈夫人便打发人来给她梳妆打扮,却被她回绝,“劳烦给夫人回话,道家中人,涂脂抹粉,于礼不合。”
待她拾掇好,准备去寻六娘,门口的侍女却道,六娘已经先行去了。
宋云归随着侍女走过了长长的廊道,绕过了园子,到了门口,却只见备好的马车与沈三郎。
沈三郎径自走过来,向她解释道。
“六娘还累着,便让她先上马车等着了。”
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宋云归点点头,却也不提要看看六娘,只跟着侍女被引上后边儿的马车。
坐上了车,人这便算齐了。今日的赏菊会是年轻郎君女郎自己办着玩的,故而并没有长辈带着。
车马动了起来,渐渐走到了人多的街市,宋云归掀开帘子,倚着窗,向后望了望,趁着周围吵闹,一边轻轻虚声喊着,一边用捏着帘子的手比着先前约定好的手势。
“十一?”
今天她出门,李十一该是跟着的。
果然,那已经有些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人群不远处,宋云归赶忙拿出身上藏着的的提前写好、折得小小的信,扔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