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宫宴会上苏余当众抗旨的事不仅仅让在场的众人惊掉下巴,也让萧祈瑞大为震惊。
在他的眼里,苏余不过是有点小聪明、贪慕虚荣的商贾庶女,生来便嫉妒才情样貌皆比她好的姐姐。原以为她会趁此机会名正言顺的嫁入王府做个王妃,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敢公然抗旨,就连自己的前程性命都不顾了,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苏余抗旨随了许多人的愿,从前她在宫中就传出了许多与皇上的“绯闻”,众人都认为她险些就能当娘娘了,如今她自寻死路,倒也省了不少人的力气。
苏余跪在这冰天雪地的宫院里,不少过路的宫人都十分好奇地探着脑袋想要一睹这个连王妃都不稀罕做的女子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只不过这大雪纷飞,落在她的发间眉梢,将笼在一片雪色中,虽是白日,这苍白的霁色照着那一抹身着湖蓝色长衫的女子,却是让人觉得仿佛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苏余原本还在心中估算着时辰,但是到了后面整个人又饿又冻,头脑发昏,只知道天色暗了又亮,全然不知道跪了多久。
趁着还有些力气的时候,苏余抬头看着不远处同样立在冰天雪地里衣着单薄的萧祈泽。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走过去指责他一番,这人平日里运筹帷幄、聪明绝顶,怎么到了如今便分不清轻重了呢?
且不说一人受过总好过两人遭殃,他原本就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如今明目张胆地站在此处,岂不是落人口舌?若是被有心之人告发到皇上那儿,恐怕他今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到了后面,苏余实在是没力气了,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便垂下了目光,但她晓得若是盯着这白茫茫的雪就了,会得雪盲症,于是便闭上了眼,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混沌和黑暗之中。
苍茫的冰天雪地里,羸弱的身影就这般跪着,她的精魄仿佛是被面前的红梅吸走了一般,红梅在寒冬里被雪色衬得越发娇艳和生机勃勃,她却越显颓然。
萧祈泽突然无比痛恨自己,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母妃便教导他在这宫中一定要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他也知道自己非嫡非长,又不得父皇喜爱,夺储揽权无望,他便拥护跟随四哥,好在这些年四哥对他也是一片赤诚,日子不必过得诚惶诚恐。
可时至今日他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在这皇城里什么都不是,没有万般宠爱、没有大权在握,自己都是在晦暗的甬道里求一丝生机,更不要说是护着自己心爱之人。
就像从前他护不了母妃一般,这次他也护不了苏余。
苏余最终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萧祈泽整个人也将要被冻僵,却还是在一刹那犹如出弓的箭一跃而上,守在一旁的宫人见状上前去拉萧祈泽,规劝道:“殿下这是作甚,皇上可是命奴才在此盯着,苏女傅眼下可是罪人,殿下切莫靠近。”
原本这么两个宫人是断断拉不住萧祈泽的,但是奈何他在这雪地里立了七八个时辰且滴水未进,手脚自然虚浮无力,被宫人拉着险些踉跄栽倒在地。
萧祈泽目眦欲裂,看着片片雪花静谧地落在苏余的身上,雪落无声,却仿佛是一阵阵叹息。
就在萧祈泽挣扎着打算再起之时,突然赶来一个宫人,仓促地说道:“圣山有旨,且罚罪臣苏余跪足十二个时辰,眼下已经过了十三个时辰有余,可将其送回府中。”
既然皇上都发了话,那宫人自然是不再拦着,萧祈泽刚想上前抱起苏余离开,却被一只有力又温暖的手掌压了下去。萧祈泽抬眼一看,来人竟然是四哥萧祈瑞,萧祈瑞对他摇了摇头,随后下令道:“本王已经在宫外安排好了车马,你们着人将苏氏抬出去。”
晋平王开口,宫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小心翼翼地安排上,苏余被宫女抬出去的时候,苍白的脸上恍若结了霜,一片死寂。
萧祈泽很想上前去瞧瞧,但却被萧祈瑞拦了下来,并轻声说了一句:“难道你想让父皇认为她抗旨之事与你有关吗?”
萧祈泽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若是引起父皇的猜测,恐怕到时候苏余罪加一等。
事后,萧祈泽才知道是萧祈瑞去求的情,至于用的什么法子,他就不清楚了。但经此一事,他更加清楚明白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自己的这个四哥,当朝的嫡皇子,却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在皇上面前颠覆结局。
他们生于天地同为人,出于皇族同为皇嗣,命运却是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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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萧祈瑞一开始并不想管的,当他知道自己的九弟竟然去“陪罚”,心中更是升起了此女子该死的心。
当初在宫中就有不少传言她魅惑君上,如今自己这个平日里冷静淡漠的皇弟竟然也敢冒如此风险,做出如此出格越矩之事,这样的女子若是不死将来必是祸端。
可是谁知道,苏长雪竟然求到了他的王府上。
看着长雪在雪地里泪盈盈的模样,他实在是无法视若无睹。
长雪哭喊着说:“我与娘亲在府中伶仃孤苦,受尽欺辱,若非五妹善待我们,三番两次为我出头,恐怕我和娘亲如今在哪儿都不会知道,若是没了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从前皆是她为我出头,如今她有难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王爷不愿帮忙,那我便去敲登闻鼓,总而言之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苏长雪晶莹剔透的泪珠直戳萧祈瑞的心,他应允苏长雪,绝对会让苏余活着回府。
于是乎,他立即进宫面圣,只不过当着皇上的面,他并没有直接开口求情,而是不疾不徐地说:“父皇,儿臣深知天家颜面不可驳斥,昨日被那罪臣苏氏公然拒婚实在是不知好歹,儿臣以为若是让她就这般跪死在宫里,那么从今往后这朝堂后宫提起此人只会说她当众拒婚,那天家的颜面便再难寻回。”
在这深宫多年,常伴圣驾,萧祈瑞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这个父皇最在意的是什么。苏余的性命在皇家的权威面前自然是贱如蝼蚁,但若是真想保她一命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萧祈年轻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萧肃,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可侵犯的意味,他沉声问面前这个自己最为喜爱和欣赏的皇子:“那照你这么说,该如何处置?”
萧祈瑞不疾不徐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