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琂自幼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有反抗的理由,不论对错,骂不还嘴,打不还手,要乖乖的,要顺着,避免挨打,避免挨饿。
那时,他们总说:女人就是贱骨头,不听话,就是要打,打到她怕就听话了。
她小时不懂,只知道阿爸回来,跟阿妈说不到几句话就会吵起来,紧接着会动手打阿妈。
她问阿妈:阿妈,你不听话吗?他们说不听话就是要打的,你以后听话,他就不打你了。
后来,阿妈真的不反抗了。
可是,阿爸却没有停手,反变本加厉。
那些人都是骗子,全都是骗子!
是他推翻她所有潜移默化的观念,是他教会她人应当如何如何,是他给她勇气,联合程奶奶送阿妈离开这个家,是他让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也是他要推开她。
没有人知道她这颗细苗,根心腐烂了。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她多需要一个活下来的信念。
她骗了他们,也自欺欺人,让自己将报答变成活下来的信念,努力活着,努力强迫自己。
她根本不懂得感恩,她只会利用自己无耻的愧疚,让自己苟活。
程琂扯了一抹苍白的笑意,缓缓从他面前走过去,该结束了。
江温猛地伸手拉住要离开的她,她背对着他,唰唰声在纸上写了句,递给她:你去哪里。
他烦透这种脱离轨道的感觉,事情总是不可预料的往一边倒,仿似千丝万缕绑住他的四肢,挣也挣不开,叫也叫不出。
“嗯,随便哪里都好,不会再给人添麻烦的,你放心吧。”程琂低垂眼帘看了眼,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一个没有江温的地方,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咦,怎么鞠躬了。
咦,什么去哪里,什么救,什么陌生人,什么什么要什么。
哎,她要走了,要走了。
呀,江温拉住她了啊!!
佯装不经意经过的同学,已然挽着手来回走过了好几遍,东一句,西一句,就听了个一知半解,不知不觉越靠越近,耳朵都快贴到程琂旁边了。
“你们想听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程琂一股恼火,干脆破罐破摔,这些人都走好几遍了,真当她瞎吗?
“我们就是路过,忘拿东西了,这不是自然就多走了几遍嘛。”被拆穿的几位同学,暗叫不好,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忙找了个借口:“对对对,年纪大了,总忘事。”
江温手一顿,从本子上抬手看向那几位熟悉的同学:“……”
“那我帮你们,走了七八趟都没拿齐,忘性有点大呀。”程琂认真点点头,借机挣脱江温的手。
他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站在远处的校友被这一幕转折给笑疯了,谁听个八卦还凑上脸了。
江温睨了她一眼,直接把纸袋和书本塞她,左手撑着拐杖转个方向,右手牵起她,眼神示意跟他走,抬眼往人多的地方冷冷督了眼。
“怎么好像有点凉?”
“入秋了吧。”
“我也觉得有点凉。”
“哎,牵着走了。”
江温的左腿阵阵作疼,这次拄着拐杖走路很慢,耐着性子,牵着她专心看路,偶尔踩到树枝咯吱响,拐杖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他们,他手心里牵着小苗,令他心乱如麻,这一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程琂情绪似乎被抚平,安静顺从他,并肩与他步步前行,经过那些人时,她抬头看了眼。
“今天的夕阳真好看~”
“对呀,难怪这么好看来着。”
“呵呵呵,人都多了啊。”
“哥哥姐姐,现在只有路灯啊,哪来的夕阳,早下山了。”程琂一顿,看了一眼夕阳的方向,早已落幕,夜色悄悄爬上来,学校的路灯亮起。
江温闻言皱眉,不禁叹息,这小姑娘怎么越来越像他,偏偏这点坏还给她学透了,造的什么孽。
嗯——近江温者,像江温。
众校友脸色一变看了看西边,又看向逐渐远去的那两人:“......”
“梁成,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宿舍对门的马仲,迫不及待给梁成通风报信。
电话里添蛇画足把这事儿往大里讲,当事人短短几句话,被他讲成一段爱而不得的爱情故事。
梁成正蹲在宿舍偷用电煮锅煮生面,刚放了盐,耳边和肩膀夹着手机,皱了皱眉,把筷子一放:“你亲眼见的?”
“我给你发个照。”马仲翻了翻刚偷拍的照片用彩信发给梁成:“你要还不信,你上下那贴子,估计老早更新了,你吃饭没,等会儿我们一块去啊?”
“正吃着。”梁成瞅了眼自己端的碗,又添了点从老家带来的小菜,馋得口水直流,敷衍两句,就挂了:“不说了,你赶紧去吃饭。”
梁成依言看了眼照片,这么刁钻的角度,连个正脸都看不到,他打开老贴,一条条往下看,还不忘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声音。
倏地,咔嚓一声响,吓得他直接把碗扔锅里,连忙盖上锅盖,手机一放,端着锅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心想藏哪里好,寝室门忽然被打开。
梁成手一抖,啪——锅掉了。
头一回干这事,还真没什么经验。
梁成一看不是查宿舍的,刚要松口气,这气还没下去,就又提起心吊到嗓子里,门口那两位不正是他在看的当事人吗?
他一头鸡窝发,穿着裤衩站在四张床位中间,锅摔了,碗碎了,面摊了一地。
江温伸手捂住程琂的眼睛,冷冷盯着梁成,他没想到梁成会在宿舍,何况大家跟梁成说过好几次,在寝室穿好衣服,不要只穿着那条海绵宝宝的四角内裤在那晃悠。
江温也就是现在腿脚不好,换到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非要直接上去给他一脚。
“怎么了。”程琂没留意到里面就被江温捂住眼睛。
自然是没有人应声。
梁成睁大眼睛,捂住要喊出声的自己,脑子一抽,立即往离自己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