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庆甲长眉垂肩,出现在浓雾中。
玉王苦起了脸:“老陆,当初你被贬下来我可从没有为难过,怎么你升了神,却没完没了找我麻烦!”
陆庆甲:“并没有,难道你这几日都是替我在忙?”
玉王:“昨日北罗山上那个小孩子真的是天君?”
“嘘——!”陆庆甲忙嘘声提醒,两人分别看看左右,都压低了声音:
陆庆甲“你若不信,怎么还小心跑这一趟?那是陛下微行,在灵霄殿可不是这个样子。”
玉王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天君吩咐,我不敢不听,可是为什么又要瞒着这么多人,叫我顶个雷去!”
陆庆甲:“你管他!事儿办了不就成了!”
玉王:“幸亏他不愿去,不然也是我顶雷,这人可是天罚,刑中脱身,我几辈修行都不够赔的!”
陆庆甲捂嘴:“放心,他就是愿意也出不去。”
玉王:“为什么?”
陆庆甲:“还不到时候。”
玉王:“那天君还叫我……”
陆庆甲:“天君也不知道吧,天机不可泄露。”
玉王:“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去?”
陆庆甲:“我更不知了,再说你是正官,我怎好越了你去露脸。”
玉王:“露个屁呀,事又不成,感情我就跑了个假腿子,遛鬼玩呢!”
陆庆甲掩嘴而笑。
玉王:“还有鬼市多出来的这么些个神仙,你倒是给劝两个回去,我的妈呀,说是我的辖内,谁又敢管!你是大鬼,可不能推给下面不讲义气!”
陆庆甲已经不见了影:“不是不劝,你难道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雾中传来他远远的笑声。
玉王:“回来!把你这个溜肩膀的假招式!——不对呀,天君怎么会知道我,还是你这家伙搞鬼,姓陆的——!”
————
北罗山南阳宫殿上,暮夜天正在对镜出神,她换了紫衣,却还是男装,惟魂和青冥远远挂在对面,赤为绕在指上,伸着头一起望向镜中。
镜子里是千音尘失魂落魄的背影,步履艰沉。
赤为一抬脖子:“咝——!”
暮夜天轻轻拍抚它:“别急,别急……”
身后传来脚步声。
暮夜天挥挥手,画面消失,变成了一面普通镜子,一个俊美无比的少年贴面挨了上来,从身后搂在腰间:“又在看什么!”
暮夜天轻轻推开:“玩够了?”
少年赖着不动,也伸手去摸赤为,笑嘻嘻道:“差不多吧!”
赤为好像很喜欢他的抚弄,眯起眼钻进他赤红色的头发里。
暮夜天淡淡道:“今天又传了什么出去?”
枭阳甩头大笑:“外面传的,可不是我,说你喜新厌旧,为了我这个男宠把老相好抛了,人家天天带着孩子来找,说的有来有去,都快编出个戏本子来了!”
猛然的抖动差点把赤为震落下来,他得意时满头红发飘飞,五官虽美,举止形容分明是个朗朗少年。
暮夜天微微皱眉:“阿若最近是来的勤了些,怎好整天带着木鱼乱跑,胡闹的脾气什么时候改得了。”
枭阳:“你是知道若哥的,她能耐住性子没拆了你那个破门已经够可以了,还不都是为你们着急,谁象你天天没事儿人,照镜子能照出什么好主意!”
镜光微微晃动,千音若出现在北罗山上,一身华丽女装,指着一个小孩子边走边在骂些什么,横眉怒目很是生气。
枭阳噗嗤一笑:“若哥不做天君可惜了,瞧这一身气派!”
暮夜天也笑:“欺负小孩。”
小孩比她还凶,两人吵吵嚷嚷动了手,越走越近,暮夜天把画面关了。
枭阳:“那浣蒗草也喝过一阵子了,怎么人还不见灵醒?”
暮夜天:“心有旁念,不愿醒……”
枭阳:“打不来你们那些闷葫芦,不行!还得想办法,我找灵苒上神去!”
说着人已不见。
暮夜天摇摇头,站了起来。
————
千音尘蹒跚而行,身后月光始终落在脚边,他却浑然不觉。
化成小鬼形状的卜元在后面悄悄问老板:“上神,这汤喝了有用吗?是不是不够剂量?”
化成鬼市老板的灵苒上神也是一脸苦闷:“不会的,浣蒗草可以帮他聚拢心神,早日渡劫飞升,但要他自己破了心中婺念才行,喝多了也不管用。”
卜元:“是不是你提醒的不够?”
咣!的一声,灵苒上神摔了碗:“我就差现原形了,还要怎么提醒!真说出来乱了他的劫数,后果你来担着!”
卜元连连摆手:“担不起!担不起!上神别恼,我也是关心着急。”
灵苒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还是耐下心等等吧,水到渠成,若弄巧成拙前功尽弃,可是终身遗恨……”
卜元也叹了口气:“咱们这边水不行,盼着那边的水能管些用……”
千音尘正泡在那边的水里。
冰凉的泉水使他想起了泽花谷,清潭边泉池里浸了海魂寒脂,也是泌凉心脾,那一天他忍不住用青冥火唤了她来,松林下,她冰凉的唇齿点燃他全部炽热,一直都没有熄灭。
第一次,她说,不再见了,
第二次,她说,不需要了……
最后一次……
他闭上了眼,不愿再去回想,那些过往的烟尘卷起锋刃,狠狠冲刺着锈锢的身体。
虽然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还是觉得很痛,从钝锯,到尖锐……
内脏被来回撕扯,他沉入了水底……
一个黑影靠近,担心的探入水中,又悄悄退后,消失在角落……
意识飘远,又飘回……
两个小鬼在一边私语。
一个:“街边那家新开的店铺,浣蒗草馋得人直要跳墙,老板说什么也不买,简直就是个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