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米用陈米的价钱去收购,这亏到天上去的买卖亏她谢鸳想得出来,简直是厚颜无耻。
有人气得眼白翻起,几乎快昏厥过去。
谢鸳不紧不慢说道:“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如果不急着卖米本宫离京前还有一些公事要去处理,就不多作陪了。”
“自然是......好......”
他们不急着卖,但粮食却等不起,被逼无奈,粮商们只能咬牙切齿地将粮食贱卖。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偏偏这时候谢鸳还要来伤口上撒盐。
“各位大人大义,本宫铭感五内,如今天色将晚,不如稍作等候,待本宫略备薄酒,酬谢各位。”
她言笑晏晏,十分客气,粮商们却是憋了一肚子委屈,但顾忌谢鸳以往的名声,也不敢抬眼瞪她,一群人灰溜溜地淋着雨拂袖而去。
“公主,秦卫尉来了。”
雨势渐大,雨棠靠在门扉上,眼神骤亮,懒洋洋的身子也站直了。
长廊下,秦卫尉走在门房后头,身形威武凛然,她仰头去看,忽然发现秦卫尉的身后还跟着位人,嘴角嫌弃地撇道:“沈公子也来了。”
谢鸳略带惊讶地抬起头。
偏厅外,两人的身影近了,站在门外打躬作揖。
谢鸳颔首,看向秦卫尉,“赈灾粮已经筹集到了,接下来还要麻烦秦卫尉去粮商那里取粮,等收拾好我们立刻出发去合阳。”她站起来点了点雨棠,“你同秦卫尉一起,有哪些粮商你是知道的。”
“是,公主。”雨棠笑得牙不见眼,哼着小曲领着秦卫尉离开。
织春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去。
淅淅沥沥的春雨从檐上滚落,青年的长衫濡湿了大片,那张锋锐而清隽的脸湿蒙蒙的,叫人无端想起宫里那只高冷傲娇的猫儿来。
天色暗青朦胧,织春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两人四目相对,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那时她站在风雪中,他立在檐下,而此刻,他依然立在檐下,她却站在屋里。
欢愉的悸动在体内横冲直撞,谢鸳忍不住低头浅笑,她没有邀他进来,反倒是走到他身旁一起赏雨。
雨声轻淡,少女的软语如缠绵的微风。
“下雨了,为何不回去拿伞再来?”
沈浮白手心微微出汗,他愣怔。
是啊,为何不拿伞再来。
明明下值后赶往公主府遇雨的途中,也有好心人劝他待雨停了再走,他也是摇头谢过,一意孤行地让风雨打湿了他的眼眸也不回头。
沈浮白的心里热烘烘的,有很多想说的话在垂头望见少女唇角那丝几乎不可见的上扬弧度时烟消云散。
“给你。”沈浮白递过去。
“什么?”谢鸳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宽大略带茧子的手掌,掌心里竟然躺着一枚香囊。
“香囊?”她微带惊讶地拿起,嗅了嗅,一股微甜清凉的暗香弥漫开。
沈浮白的耳廓有些红,他纠正道:“是锦囊。”
害怕少女又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他又解释道:“如果有一天你无计可施,那便打开它。”
谢鸳唇角弯了一弯,将香囊紧紧握在手中,眼睛直勾勾盯着沈浮白。他墨发红唇,眼睫长而浓密,眸底似乎有细碎的柔光。
“我要走了。”她说。
“我知道。”他答。
蒙蒙细雨,阵阵轻风,全拂在两人脸上,谢鸳得寸进尺地拉住沈浮白的衣袖,眉眼有些委屈,“我不喜欢下雨天。”
这一次,沈浮白没有将袖子抽出来,只是慢慢道:“雨过天晴,好彩自来。”
谢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子,她靠他近些。
“沈浮白,你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话?”
沈浮白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公主,平安归来。”
沈浮白离开时雨渐渐停了,天穹上暗云也散开不少,天色透亮澄澈。
谢鸳在檐下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夺过织春手里的伞提裙跑去,一路踩过的水洼溅起无数水滴。
“我怕回去的路上又下雨了。”
少女停在青年身前,裙尾上沾着点点泥水,她仰着脸看人,笑得明媚。
少女又问:“你会等我回来吗?”
青年垂眼,他接过伞道。
“公主,臣会来还伞的。”
人走远了,先前一直候在不远处的织春才走到谢鸳身边,只一眼,她便瞧出了那锦囊上绣的花样,见公主爱不释手,她提醒道:“公主,锦囊上绣的是牡丹花。”
谢鸳愣住,这才低头仔细打量,确实是一朵绣的普通规整的牡丹。
“该是巧合吧。”她道,毕竟沈浮白身在关外,不知道她曾经喜爱牡丹到痴迷也是正常的。
那时她年纪尚幼,极其爱美,御花园里当属牡丹花开的漂亮艳丽,鲜艳的不顾其他花的死活,她理所当然地钟情于它,于是京城里四处传起:公主谢鸳,唯爱牡丹。
后来母后带她去御花园看场师修剪花朵时方才明白,不是其他花不够美,而是在宫中,只允许牡丹花开得最红艳,自那以后,谢鸳再无独爱。
织春抿紧唇,将猜忌咽回肚中。
东方将白,秦卫尉和雨棠带着人忙活了半夜才将粮食全都搬进粮车里,一队马车悄无声息地在白茫茫的雾中向城外颠簸而去。
谢鸳坐在马车里,素手掀开竹帘,冲外边骑着马的雨棠喊道:“一晚上都没合眼,进来歇歇。”
雨棠顶着两个黑黢黢的眼睛,执拗摇头。“公主,奴婢不困。”
谢鸳头疼地蹙起眉,对面的织春也是无奈地朝她摊开手,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骑在另一匹马上,神色安然,英姿焕发的秦卫尉。
自打昨儿见到秦卫尉,雨棠这丫头就跟打了鸡血般,一路跟在人屁股后头。
“听陛下讲,这回是公主指名道姓要臣同行。”秦卫尉的声音便是在此刻淡淡响起。
谢鸳道:“一回生二回熟,本宫是个念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