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寒,暮秋已别。
院子里落叶满地,是宁久微特意不让人打扫的。她觉得折枝院这番寂寥的景象很美,于是想要画下来。
宁久微低着头站在院中作画,银烛在一旁煮水泡茶。
魏眀来时,银烛的水仍尚未煮开。看到魏叔,银烛起身行了行礼。
“公主。”
宁久微抬头,“魏叔。”
她停下笔,将画完全展示,“看我的画,好不好看?”
“好看。”
宁久微弯眉笑笑。
魏眀神色温和,看着她又落笔着了两笔秋色,微微颔首道,“这两日公主想要调查的事情,已有眉目。”
宁久微没抬头,随口问,“如何?”
“庆川军上层确有贪污军费之实。”魏眀平静道,“只不过要查清责任,并掌握完全的证据,还需要些时间。”
宁久微动作未停,“无妨,只要有一条导火索就够了。”
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也没打算直愣愣地去做这件事。
剩下的,交给林将军就可以。
勾勒完最后两笔,宁久微将自己的画作拿起来欣赏片刻。
“本公主画的真好,银烛,好生装裱一下,送进宫去给安禾公主。”
光是想着安禾收到画嫌弃又生气的表情,她就开心了。
“是。”银烛笑着把画收好。
魏眀含了抹笑,“臣今日听说安禾公主闹着要出宫踏春,被陛下拒绝关在宫里,这会儿大概还在赌气。”
“这都初冬了,她踏哪门子的春。”宁久微笑着说完,脑海中忽然划过什么。
像一片落叶掠过湖面,带起涟漪。
她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不过,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银烛煮着茶,抬头回答,“公主,今日是十月十四。”
孟冬十四。
方才提到安禾这时节想踏春。宁久微才想起上辈子的这一天,林霁惹了件事。
林霁结识的狐朋狗友之中,有个对头,冯家二公子冯良。对方也是高门子弟,和林霁向来不对付。
他们在潇楼的这一天,冯良酒后之言狂悖,毫无遮拦,提及宁王爷与当年的林将军林长青。林长青便是林霁的父亲。
林将军死于那场造反之乱。
当年,无人不知林将军与反臣上卿私交甚好。好在林长青死后,陛下宽仁,祸未及林氏满门。
皇族起云台上有一处青云阁,历朝历代名留青史的之臣都有牌位入列。
当时朝上有人为林将军说话,认为林长青并非存有谋逆之心,请命将名字入起云台青云阁。也有人咬定他与反臣上卿就是同谋,成王败寇,只因谋乱未成才不甘而死。
朝堂议论纷纷,最后此事只能被搁置,不了了之。至今,林将军的名字也未能入青云阁。
宁久微虽然不知道关于宁王府,林霁的心结到底在哪里。但她直觉与当年这件事一定有关系。
林霁虽从来一副不堪造就,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他是一个底线分毫不容触碰的人。
冯良酒后所言,字句都是他的逆鳞。
上辈子的这一天,宁久微还记得她和顾衔章吵架了。因为他不肯喂她吃橘子。
分明前一天晚上还和她翻云覆雨……第二天却莫名其妙地对她冷落疏远。他忽然冷淡的态度,让宁久微很不高兴。
她正生气想要和他大吵一架的时候,御史台却忽然来了人,顾衔章便直接走了。
后来宁久微听说,林家二公子在潇楼将冯二公子的左腿打断了。不,应该说是废了。
这件事闹的很大,之后传言纷纷,不知为何都说林二公子是为了维护宁王爷才会动手。
这种传言无疑是在给陛下上眼药。即便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已有波澜。在陛下心里,林氏亦无形之中蒙了层暗影。
这件事不久后林将军便被陷害入狱。
那时听闻林将军被流放,宁久微便觉得陛下忽然变得无情了。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陛下想查就能够查清楚。当他毫不留情的时候,便是心中决然。
上辈子面对林霁那件事,宁久微同样选择了明哲保身。没有说半句话,沾染半点事。因为不管如何,只要她参与其中,对她、对宁王府、乃至对林氏来说都是不利的。
如今想来,林霁这件事便是一个很重要的前兆。它无声无息消磨了陛下的信任和偏爱。
一角沉没,以至于冰山塌陷。
思及此,宁久微即刻往外走。
“银烛,备马车,去潇楼。”
“是。”银烛下意识地应声,反应过来公主要去的地方之后,才迟来地惊讶,“啊?”
*
潇楼是上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却比青楼要高雅多了,门槛也高。不过也无非是喝酒听曲儿看美人那些事。
这会儿正是大白天,虽然没有晚上那般醉生梦死,却也是歌舞笙笙,快活之地。
林霁和冯良在三楼的雅间。
宁久微带人来时晚了一步,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不过不算太晚,冯良的腿还没有被打断。
宁久微没有进去。
潇楼对面行人稀少的街边,她坐在马车里,掀开一侧车帘,手执团扇,看着被侍卫带出来的几个人。
林霁在最后面。
侍卫将人朝她这边带过来。
“放开。”
此刻林霁眉宇之间还带着愠怒之意,神色锋利凛冽。
他看到宁久微,眯了眯眼,冷嗤道,“哟,这不是明宜公主吗。敢问公主,本公子犯什么最了?”
宁久微瞅瞅他,“你打架了呀。”
“关你何事。”林霁冷嘲热讽道,“明宜公主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乞丐和狗抢馒头的事管不管啊?”
宁久微单纯地望着他,“要管本公主也只管你和狗抢馒头的事。”
“……”林霁理着衣袍,冷哼了声扬着唇道,“公主大白天带人来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