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几场大雪,冰封千里,青山不再。
藩王之乱平定后,边境屡屡胜报,南鄯也终于被破,递上降书。
在顾大人放任之下,煜王殿下险胜一筹,凌王败。
自此,大郢迎来新的王朝。
大郢永宁年启始。
……
冬雪到了渐渐消融之时。
一直到国丧结束,宁久微仍有些恍惚。似乎不久之前,安禾才抱着她,哭着说以后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宁久微握着皇伯伯的玉扳指,没有实感。
御史台外,父王走出来的那一刻,她万般情绪涌上来,不管是委屈难过,还是害怕和思念,都全部化作了眼泪。
宁久微跑过去扑进父王怀里,哭的比从前任何一次都用力。
“看来父王的小公主实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父王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无比温柔。
宁久微泪如雨水一般,能将任何事物都淹没。
上辈子她没有这样的时刻。那一世的她再也无法这样拥抱父王,后来的人生中她也永远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她就这样扑在父王怀里,宛如有了坚不可摧的保护盾,再也没有顾忌。如同小时候她每每赖在父王怀中时,父王一次次哄她时一样。
只要父王在她身边,她就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公主,有着最强大的依靠。
……
新帝登基,许许多多的事情纷乱复杂地堆积在一起要处理。
凌王终身囚禁,反臣乱党也一个不会放过。
而顾大人,一心谋划凌王造反,却并未插手。
承明殿。
宁久微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微臣顾衔章,参见长公主殿下。”
他第一次朝她如此规矩地行礼。
“起身。”
她指腹压着手上的玉戒,微微用力。
“顾大人,你可知罪。”
他低眉敛目,一如从前地冷漠凉薄,“但凭长公主处置。”
她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他身上,“在处置你之前,本公主想问你。既要谋助凌王,最后为何停手。还是你认为你错了?”
“帝王将相,夺位谋权,成王败寇,哪有什么对与错。江山轮流坐,至于谁坐都与微臣无关。谁输谁赢也与臣无关。”
宁久微道,“那你拿到墨京玉牌为何将剩下的三万陵卫军调往西郡,助祁世子平藩王之乱。而不是助凌王一臂之力?”
顾衔章抬眼看向她,“身为御史,长公主殿下怎可问微臣这个问题?”
宁久微静了一瞬,轻笑了声,“也是。你恨的只是皇室而已。”
无关大郢,更无关百姓。
若非如此,他当是另一个顾上卿。
他沉默无应。
“顾大人。”
宁久微端坐凤椅,缓慢转着食指上的戒指, “凌王虽败,余党尚存。陛下年轻正盛,登基初,朝堂不稳,上至王侯下至臣子,皆有不安之心。”
“本公主要你清除残党,以当初为先帝清肃朝堂之手腕,扶持陛下稳坐帝位。”
……
*
公主殿。
安禾托腮看着坐在那对着窗外的花发了一上午呆的宁久微,终于忍不住走过去。
宁久微眼前一暗,脸忽然被捧住抬起来。安禾盯着她的眼睛,神神秘秘地说,“明宜,我找人给你做个法吧。”
宁久微回过神,拍开她的手,“走开。”
“我说真的。”
安禾倚着窗台,不解地望着她,“明宜,如今也算尘埃落定。连你和顾大人之间最严重最复杂的隔阂也解开了,你怎么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不知道。”宁久微低头摩挲着手上的戒指, “我只觉得……”
“觉得什么?”
“说不上来,闷闷地。我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衔章。”宁久微蹙了蹙眉,“也许是因为旧事太沉重,即便了解全部,我好像也无法轻松起来。”
安禾轻拍拍她的脸,“不要多想了。你说得没错,是旧事沉重,所以你和顾大人都还需要时间。但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我知道。”
宁久微深深叹了口气,打起精神。
过两天王兄和林将军他们就都该抵京了,她还要和安禾一起去迎接。
拨云见日,重见熹微。
她应该振作才对。不该如此。
大军回城那日,十二月的寒风迎着暖阳。冬日慵懒单薄的阳光映照着未消融的冰雪,熠熠生辉。白茫茫的远山也泛出光芒。
城门外,宁久微远远看到王兄的身影,轻扬的战袍夺目耀眼。
她提起裙摆踩着薄雪跑向王兄,和小时候一样,没有任何迟疑和顾虑。不管她怎么跑,王兄都能牢牢接住她。
宁尘伸手接住飞奔而来的少女,步伐平稳,半步也没退。
“王兄!”
风尘和冰冷雪意的气息侵入她的呼吸,伴随着王兄身上温和安心的沉香。
宁久微鼻子泛酸,眼睛模模糊糊变得湿润, “王兄,你终于回来了。”
“上京城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宁尘揉了揉她的脑袋,“阿宁做的很好。”
宁久微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趴在王兄怀里闷声地哭,像一只鸵鸟。
……
林霁策马在大军最前面。
他比林将军,叶将军都更快一步抵达城门。
安禾一眼就看到了那道张扬肆意的身影。
他的眉眼似乎变得更锋利了,却依旧清澈明朗。冬日并不算明媚的阳光里,那策马而来的身姿仿佛渡了一层雪意辉光,成了冰天雪地里最亮眼的颜色。
安禾第一次发觉,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也别有风骨。
她恍惚间,林霁已经到了她眼前。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专注炽热。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