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仍在。 没过几天,便至正月初六。 皇室依制菩提寺祈福。 虽新朝已在,起云台之变却又重现当世。依朝堂民心之意,林氏世代忠君,不渝门楣,陛下圣旨,将前林将军的牌位入青云阁。 宁久微身为长公主,代替陛下与皇室亲自去了起云台。 回程的路上,她心有慰藉,也仍怅然遗憾。 因为顾上卿顾怀安的名字永远也无法出现在青云阁。否则便是否定了一个朝代。 马车仪仗抵达京城。 宁久微坐在车中,思绪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蓦然停顿,她身子往前倾,本能地扶住车厢。 宁久微回神,听见外面许多又远又近的吵闹声。 “怎么回事。” “公主。”陈最的声音传进来,“路被围住了。” 宁久微正打算掀开车帘看看,便又听陈最道, “公主别掀帘子。” 话落,马车便像被什么给砸了。 宁久微没听陈最的话,掀开一角车窗,果真许多百姓围堵在此。 …… “这马车中坐的是明宜公主!” “明宜长公主为反臣请命,祸乱朝纲!” “宁王爷不该回京!” “先帝万万岁!” …… 自上次见面后刘照泠便闭门不出一心编书,直到写完才终于走出书房。 青月说他出关时整个人衣衫不整形容癫狂。 他的书流传坊间后,新旧党之争到达激烈顶峰。 意料之中的结果而已。 宁久微听着那些骂声,放下帘窗,背靠着车厢深吸一口气。 马车被砸的咚咚作响,有裹着纸张的石头扔进马车里,宁久微捡起来看了一眼,通篇皆是斥骂宁王府和明宜长公主谋乱朝政的言辞。 宁久微轻笑了声,将纸张攥进手心。 “公主,可否闯出去?”陈最在外询问。 “不可。” 那样会伤人,百姓正是旧党一派煽动而起的矛盾护甲,若伤及无辜,才真是中计了。 宁久微道,“慢慢往前。” 陈最:“可队伍完全无法往前。” 宁久微闭了闭眼。 谩骂声不绝于耳,她可以忍受任何对她而来的言辞,可无法接受人们对父王的诋毁。 她也想不顾一切的闯出去。 “公主。”陈最的声音再次传来,“羽林军到了。” 她听到一阵混乱。 随后,顾衔章的声音在那之中冷冷清清地响起,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不染纤尘。 “微臣护驾来迟。” 宁久微睁开眼。 她捏紧衣袖,心口慢而有力地跳了一下。 “御林军听令,保护公主,乱者,杀无赦。”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仪仗安全回到皇宫。 车帘被掀开,清亮的光落进来。 顾衔章朝她伸手,“公主殿下。” 宁久微抬眸,牵住他的手拢裙走下去。 而后她乘坐顾衔章的马车,回到宁王府。 护送公主殿下回去后,顾大人不曾离开。他跟着她进王府,跟着她穿过回廊,走回院子。 宁久微走下台阶时踩空一步,好在顾衔章就在她身后,及时扶稳了她。 宁久微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多谢顾大人。本公主已经回到王府,顾大人请回罢。” 她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 顾衔章没放开,他看到她手中的纸团,要拿走的时候被她挣开。 顾衔章扣住她的手腕。 他嗓音低沉,“公主殿下,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宁久微沉默不言。 “不管是要刘照泠编书还是要前林将军入青云阁,你都应当知道后果。” “我知道。”宁久微看向他,“就是知道才要做。” “本公主是纳兰明宜,这就是我应该做的。本公主无法接受顾上卿的名字就这样留在史书上,无法接受每一个为父王牺牲、为大郢付出一切的清白之臣永不见天光。” “我不能,王兄不能,父王更不能。” 他看着她,目色深而暗涌。宁久微眼睫颤动,声音轻柔克制,“顾衔章,我在意,在意很多人很多事,也很在意你。” “我知道。” 他伸手将她圈进怀里,一寸寸收紧。 宁久微埋首在他胸膛,几滴眼角的泪浸没在他衣襟里。 她没有说话,他也只安静地抱着她。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需要再说。 宁久微伸手环住他的腰,放任自己在他怀中无声地宣泄。 * 两天后,正月初九。 顾大人生辰宴如期举办。 在这一日之前,顾衔章都不知道他自己今天早办什么生辰宴。 一切都是顾秋词瞒着他擅自做主筹办。 顾衔章一回去便发现府中又设宴又张灯,哪里都看不顺眼。 他书房也没回,冷着脸转身就要走,顾秋词正好看见他回来,叫住他,“你还要去哪儿。” “御史台。” “今晚可有你的生辰宴。” 顾衔章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