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妖!”
“我可以学......”
“你学不会!”柳承意半开眼皮,无奈下视他,“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可妖不一样,他们百年之后还有百年、千年。你身为人族,未习过武,骨骼不佳,天资尚浅,实非练武之才,如何跟他们斗?”
孟小鱼一滚喉咙,唇角隐隐发颤:“郎君所言纵是有理,可郎君也是人,为何郎君就可以......”
“我们不一样!”柳承意再次闭眼,“若我所猜不假,你生来便有不足,从小不离药石,如今渐好,你应当珍惜眼下不易,常奉父母左右才对!”
孟小鱼撑开眼角,一时愁上心头难自抑,片刻过后,他垂下头,嘴里呐呐道:“郎君这些都能看出来?”
柳承意没有说话。
孟小鱼反身坐于榻前:“郎君说的不错,可郎君不知,我生来便被亲生父母丢弃于草堆之中,若非阿爹不嫌,我早早便冻死了。阿爹以捕鱼为生,就靠着挣来的几个辛苦钱给我买药,供我念书。五岁那年,我高烧不退,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村里人都说回天乏术了,让阿爹节哀,准备后事。可阿爹并没有放弃我,他背着我,赤脚踩上冰凉的石梯,爬上了永安最高的天神庙,为我求了一道平安符。”
说及此处,他轻抚心口:“说来也奇怪,从天神庙回来,我的高烧便退了,病也一点点有了好转。等再长大一些,我也能帮阿爹拎拎渔网,替他看看鱼,可他不让我出海,总是笑着说我还小,等长大了再教我捕鱼。那时我还不知出海意味着什么,直到隔壁阿婶抹着眼泪来学堂找我时,我才知道出海就如同一场赌博,一场拿生命做赌注的赌博!阿爹的小舟突遇大浪,沉在了深海里,阿爹再也回不来了!”
他擦擦眼睛,声音变得哽咽:“郎君,你知道吗?家里的好东西阿爹总是舍不得吃,说我要长身体,就通通给了我。我阿爹因为我一生未娶,视我如亲子。说媒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最后都骂他,说捡来的儿子靠不住,说他笨,说他不值当,说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要替别人养儿子。可阿爹并不在乎这些,我们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我的阿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随后他敛敛容,沉默片刻后抹干眼泪,侧向柳承意:“阿爹走后,我守了三年。之后,我来了武镜城,暂住在阿羽哥家中,可阿羽哥与妹妹相依度日,生活尚且艰难,我不好再去打扰他们了!”
柳承意面色平静,仍闭着眼睛。
瞧对方仍无所动,孟小鱼满眼失落,他埋下头,摸着绕于手腕上的灰色麻布:“这毒应该已经蔓至我的五脏六腑了,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可活,郎君就将我当成楼里的一个小杂役,留我几日吧!”
听后,柳承意慢慢睁眼,黑眸转至下眼角,瞅着他手上的东西,淡淡道:“那小童齿间之物对人不管用,你还死不了!”
话后,他挠挠脖子:“你说那么多,不过是想留在玄灵楼,只可惜我不吃这一套。规矩就是规矩,你不符合入楼条件,多说也无益。”
孟小鱼一听不用死了,心里才松快了些,却又立即被他后面的话噎住。
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见了青天,哪知上头却响起了惊雷。
他靠在矮榻上,一脸生无可恋。
“出于规矩,我确不能让你留下。不过这楼也不只我一人说了算,你可以去找找老牛,让他请示牡丹仙子,若仙子同意你留下,你便可留在楼中。”
枯萎的心像是等到了甘泉,孟小鱼眼前豁然一亮:“好,我现在就去!”
才从地面撑起来,他眉心一提,认真看着柳承意,见脖颈上出了一块块红色的小东西,疑惑道:“郎君可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怎生出了这些小疹子?”
柳承意适才便觉得脖子不舒服,现被他这样一说,便越发觉得不对劲,他环视周遭,眼睛如鹰隼般一眼瞧见桌上的蒿草,随后质问他:“那东西哪来的?”
孟小鱼一瞥桌上,忙道:“那是小白......”他忙止了嘴前的话,“是厨房里的,你心口受了伤,听说这草有凝神静气之效,我便想着......”
“拿走!”柳承意眉眼肉眼可见地起了愠色。
孟小鱼犹豫片刻,才要去整理蒿草,恰碰赤菟走进来:“小鱼才来,不知柳郎君碰不得这种东西,柳郎君可莫要与他置气!”
她对孟小鱼摆摆手,示意他出去,随即走至榻侧:“我从外面回来,刚巧买了些药,等会我便拿给郎君......”
孟小鱼才知柳承意之所以发红疹,原是这草的缘故,想着白歌与他说这草的效用,他心气顿时涌上心头,抱起那蒿草快速出了屋子。
而门外,白歌正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但见孟小鱼从里出来,他脑袋一扭,径直跑开。
“小白哥,你别跑!”孟小鱼边跑边喊。
——
夜半,柳承意身上痒得睡不着,便撑开小窗,望着夜空那几点疏星出神。
从小树林回来,他像是忘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不时,远方飘来一介青色身影,瞬息之间,那身影穿窗入室,落于桌前后便化了人形,背对着他。
柳承意微怔,见那人一袭及地青衣,长发一半及腰,一半用玉簪束于头上,气质出尘,竟有些仙人的风度。
“师父!”
他一膝叩地。
“乖徒儿,好久不见!”那青衣人侧头一笑,“走,入梦说!”
紧跟着,青衣人转身走来,牵起他的手腕,将他领往矮榻,待他躺于榻上,青衣人立时化作一道青光,进入他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