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老牛从他手中接过如意锁,“这是一千五百年前西边一个小国的文字,早已经没有记载了。”
“一千五百年前?”孟小鱼才活了十七年,见了这种老古董自然惊奇,他又将那弯弯扭扭的字仔细看了看,“莫非这字便是那西方小国的国号?”
老牛将如意锁揣进包袱里,笑了笑:“这锁是我主人的,福是他的名字。当时烽烟四起,时局动荡,主人从小国迁徙至天蝉山附近,原以为天蝉山会是战火中的一方净土,谁料却是赤灵妖族的诞育之地。主人在此定居,时常带我上山寻路。不巧,一日天降奇雨,天蝉山地动山摇,一连数日,之后一山生灵化形成妖,哄乱之中,主人不知去向,我只捡到这把如意锁。”
孟小鱼眼角微撑,原来世上的赤灵妖是这样来的。一山生灵妖化,那会有许多种妖怪吧!原来只知楼中除了柳郎君,其他全是妖,至于是什么妖怪,他没有多问。而今,这些他也能从名字里看出来。
牛叔是牛,赤菟是兔,白歌是鸽。而师父,他只知道是一朵花。
还有这如意锁的主人是人,那岂不是人妖?他虽眼有诧色,但还是尽量安慰老牛:“牛叔,妖族和人族不同,人族寿命不过百年,而妖的一生却很长,您还有许多时间去遇见您的主人。世事难料,说不定回天蝉山的路上就遇见了呢!”
老牛擦擦鼻上小环,笑道:“借你吉言!”
孟小鱼继续叠衣服:“牛叔,您这一去,何时能回来?”
“估计半月左右吧,得去趟兔族的逍遥窟,将仙子的手书交予族中长老,这样赤菟才能在族中立足。”
“牡丹仙子?”孟小鱼喃喃道。
老牛系好包袱,接着打量起了孟小鱼,这人赤诚良善,也不惧妖,是个好人,这方面白歌到底是不如他。想来牡丹仙子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收他做徒弟的吧。
——
赤菟和老牛是半夜走的,走时虞堇堇就坐在楼顶上看星星,无意瞥见大街上两道人影,她扬嘴一笑,往嘴里灌了口酒。
从魂境出来后赤菟就意志沉沉,不想说话也不愿见人。
想起以前的那个“赤菟姐”,她心里便空空的。脑中响起海棠说的那句话:“有些事她不知道会更好”。
若没有将海棠的事告诉赤菟,结果会如何呢?
“她陷害你之事,你原谅她了?”
斜上方传来声音,虞堇堇侧脸望去,恰好撞上柳承意的视线,他清隽挺拔的面容上覆了层若有似无的笑,可当她细下一瞧,那笑瞬时被厉色代替。
她失望地垂下眼眸:“你怎么知道的?”
“那日你和她是从小庙回来的,而小庙又是她之前自请探查妖物的地方。我问了老牛和白歌,从他们嘴里也能拼凑出一个雏形,随后我找到被你掉包之前的白烛,上面确实有东西。”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柳郎君!”虞堇堇望着一片星空,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扬,“有些事不能一概而论,她虽背叛我,却也救了我,这也算扯平了吧!”
更何况,赤菟的出发点是海棠!事关海棠,事情就有了变数!
柳承意噤了声,眼眸深邃。
虞堇堇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心翼翼地仰头看他:“郎君你一身正气,在幻境里却杀了许多无辜百姓,想必你定会为此痛心疾首吧!而我呢,刚好就学了那么一丢丢那种法术,故而才封印了你的记忆,替你解忧的。我承认,此事没有事先告知于你,是我的冒失,不过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
柳承意轻哼一声,淡淡道:“幻境之中,除了你我、孟小鱼,其他人都是幻象所化,我并未做有愧师门之事,为何要痛心疾首?”
不想他会看得如此透彻,虞堇堇尴尬一笑,不过他是提醒了自己,他与白云山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我明日去白云山,你去吗?”
柳承意猛然低头,不用问也知道她上白云山所谓何事,不过这次,他并未愠怒,反是被她的执着所打动,好心提醒她:“我师父遁迹四海,脚行八荒,早不在白云山了,你去了也是白去。”
“什么?”虞堇堇瞪大眼睛,“他要上天不成?还学仙人云游四海八荒?”
柳承意眉头一皱,虞堇堇立时闭了嘴。
柳承意拽着手中一条信纸,叹一口气。方才,他收到师父来信,信上除了说让虞堇堇和孟小鱼断了师徒关系,别无其他。
这师徒关系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他不明白甚至有些无语。虞堇堇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这两人就跟商量好的一般,逗他玩呢!
“虞堇堇,你下来!”
这声音高昂不羁,甚至还带了嘲笑,一听便知是白歌。虞堇堇和柳承意扭身都瞪了白歌一眼。
此时的白歌正摇摆着手中的一张画纸,同楼上二人招手,脸上笑得肆意。
“做甚呐!”虞堇堇眼睛微眯。
“你下来看啊!”白歌倚栏,已经笑弯了腰。
柳承意实在看不过去,便出手将画纸从白歌那夺了过来,拽手里一瞧,登时傻眼。
虞堇堇也是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神仙画作,竟能治好柳承意的冰块脸?于是起身凑他身前瞄了眼神仙画作。
不看还好,这一看让她差点一头栽下去。她一把夺过纸张,愠色形于脸上。
纸上是她和孟小鱼在牡丹酒楼吃饭时的样子,画中两人对向而坐,执手相视的眼神含情脉脉。可她作为当事人,清楚地知道此画是作画之人为画而画,她和孟小鱼根本没有这样的对视。
当她目光再移向右上角的两行小字时,眸中顷刻燃起怒火。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①
未等虞堇堇看完,白歌便高声念了出来,搭着他的笑腔,让虞堇堇心头是羞是愤。
“找死!”
在她出手之前,柳承意已经运起口诀,用青瓦狠狠抽了白歌一耳刮子。看着白歌脸上一片乌青,虞堇堇心里也算平衡了些。
但心头怒意终究难消,她揉纸成灰,这作画之人,着实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