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领,露出的一小片莹洁肌肤在夜色中也很显眼,“那倒不是不可以。”
他咬唇,面上血色渐褪,许久才道:“……你不必做出如此姿态。”
盛辞甩开他的手,炯炯目光逼视过去,一字一句极清晰,“那你告诉我——你和西凉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眼神黯淡,“我……”
“好端端的怎么又在拌嘴了?”
穆婆婆惊诧地打断他们,推开了另两间客房的门,训道:“不是要赶路去长水吗?还不快去睡觉!你们两个睡这一间,洗浴热水都备好了,另外那个睡隔壁去。”
淤积一整天的烦闷在此刻涨到了极点,盛辞一声不吭地拿起身边长剑,走进其中一间,反手就把门阀上了。
她望着窗外浓稠夜色,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里大概是穆婆婆几个儿子之一从前的卧房,墙角木架上摆放着一些兵书术册和治道典籍。这样偏僻之地,一家中能培养好几个文韬武略之才,实在不易。
这也是她不愿再多面对穆婆婆的原因——血衣军的讣告,是要由她亲自审过拓印的。一个孤苦无依的寡妇,到了垂暮之年还要让她承受丧子之痛,任谁都不忍。
她摊开手掌,于黑暗中茫然地凝望着。
这一路上种种见闻都在提醒她,大楚国民如今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容不得疏忽容不得差错,心慈手软是兵家大忌,一个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
她有直觉,温虞的身份绝不简单,甚至很可能同西凉有勾连。按她从前杀伐果断的性格,绝不会留个疑团重重的人在身边,大不了把人吊起来七七四十九道刑法用遍,再硬的骨头再硬的嘴也敲碎了撬开了,有什么好迟疑?
可她……偏偏狠不下心。就连方才那些话,她也是纠结许久才说出口的。
等到了长水县,如果温虞还给不了她合理的解释,再做打算吧。
*
雨幕缠绵一整晚,清晨再上路时,盛辞眼下毫无悬念地浮现青黑一片。
穆婆婆苦口婆心:“你看!我说什么?夫妻既伤和气又伤元气,再怎么样床头打架床尾和,不吵过夜架的嘛,你这郎君看着也怪俊怪灵秀,怎么自家媳妇都不晓得哄的哦?”
温虞从袖中掏出银子付账,淡笑道:“她只是一路舟车劳顿,有些心情不佳,待到了歇脚之处,我会哄好她的。”
贺子骞翻了个白眼,“你别倒打一耙,她为什么不高兴你不知道吗?就成心气人。”
“你插什么嘴啊?你难道不想你姐姐和姐夫好啊?”穆婆婆抬手敲他脑袋,“小娃娃好的不学,净瞎撺掇。你看看你姐夫多知书达礼……”
“别敲了!”贺子骞咬牙切齿,“我过了年十六了!什么小娃娃?!”
“二十六也是小娃娃!我小儿子都比你大十来岁。”
盛辞嫌这两人吵闹,也急着赶路,马鞭一扬,对着温虞道:“你不上来?”
他摇了摇头,“我托穆婆婆找人买了匹马,独乘就好。”
“你不是……”话到了嘴边又戛然而止。她管他骑马晕不晕做什么?
盛辞赌气似地冷着脸策马离开。
温虞骑马很慢,远远落在几人身后,只在平坡路上回头能望见他的身影。云弘苏闹着说看不见温哥哥就心慌,盛辞被吵得受不了,直接拎着他翻了个个儿。
约莫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走下来,前面就能远远看见长水县了。
眼见目的地快到了,贺子骞偏煞风景地问道:“你那亲戚是不是好人啊?就你这脾气能有人愿意养?”
“三姑姑从前对我很好的!”云弘苏倒骑在马背上,摇头晃脑,“三姑父倒没见过,不过肯定也是个好人吧。”
“灾年处处都在闹饥荒,不缺银子也缺粮,别把人想得那么善良。”
云弘苏气得叉腰,“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善良?”
“我?”贺子骞冷笑一声,“你不如问问,我是怎么去到血衣军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