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乡说要带她去祭拜娘亲,她听了后一夜没合眼,直到窗户发白,屋外响起敲门声。
乌长离木讷地打开门,外面雨雾朦胧,叶无乡正站在门口等她。
叶无乡看见她眼底浅淡的青色,微抿了抿嘴,把伞递给她:“下雨了。”
乌长离仰头看他:“我们现在就去吗?”
叶无乡:“嗯。”
乌长离点了点头,沉默地走出门,径直朝府苑后门走去。
叶无乡望见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独自立了一会儿,关上门跟过去。
乌长离走到后门口,发现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她回头望向朝她走来的叶无乡。
叶无乡走到她身侧,撑起伞罩在二人头顶,道:“路远,坐马车去。”
乌长离应了一声。
马夫将圆凳放在地上,乌长离提着裙子踏上去,熟料那圆凳滑动,她重心不稳几欲跌倒,幸而她反应迅速,立即扣住门板,脚尖借力,极轻盈地跳了上去。
她站定后缓了口气,回头想要提醒叶无乡,却发现他已经闪到车辕旁,一只手正悬在她身侧。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抬眼看着他说:“哥哥,这凳子不稳当,你当心些。”
叶无乡收回手,点了一下头,见她进去之后,撩袍一步迈上去。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帘左右晃荡,时不时地洒进来几滴雨水。
乌长离扭头看向叶无乡,想问他有没有买香火,如果没买的话,可以在街上买一些。但她一抬眼先看到他膝盖上的雨珠,她往马车里面挪了几寸,伸手轻轻扯住叶无乡的衣袖,说:“哥哥,你坐进来一点,衣服要弄湿了。”
叶无乡本在闭目养神,感受到袖上的力量,睁眼看向她。
“嗯。”他依言挪了位置。
乌长离这才问道:“哥哥,香火带了吗?”
叶无乡应道:“东西一应俱全,你不用担心。”
“哦。”乌长离垂下眼睑。叶无乡做事情总是很周全,倒是她多虑了。
马车继续行进,半途中被商队堵了一会儿,听马夫说是运木头的,乌长离无暇顾及这些,靠在车壁上默默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住了。
乌长离转头看向叶无乡。
叶无乡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说:“到了。”
乌长离的心腾腾地突跳了两下,眼眶不自觉地发酸。
叶无乡先出去,站在车前朝她伸手:“来。”
乌长离悄悄地吸了吸鼻子,钻出帘幕,扶住他的手臂跳下马车。
此时雨水已停,山林中云雾甚深,鸟雀的鸣叫声也好像浸着水一般,甚为沉重。
叶无乡转身向山中走:“跟我走。”
乌长离咬着下唇,强忍泪水跟上他的脚步,二人都是一言不发,沉默地走向山林深处。
经年的枯叶沾水堆积在地上,乌长离踩了一路,鞋背很快被洇湿。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终于,叶无乡在一处浅潭旁停住脚步。
“就是这里。”叶无乡背对着她说。
乌长离望着眼前平坦的地面,眼泪不自觉地滑落:“哪里?”
连坟冢也没有吗?
叶无乡蹲了下来,他用手扒开湿漉漉的枯叶,指尖沾上污泥,地面露出一块极为平常的扁石。
“长离,过来祭拜师姐吧。”他说。
乌长离颤颤地走过去,扑通一下跪在石头前。
“真的是,娘亲吗?”她吃力地说出一句话。
叶无乡把纸钱取出来,说:“石头下面是师姐的骨灰。”
乌长离强忍着不发出哭声,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掉落,一滴一滴地砸在她的手背上。
叶无乡用打火石点火,黄色的纸钱在潮湿的空气中燃烧起来,浓烟盘旋着飘向天空。
乌长离抽泣了一下,朝叶无乡伸手:“哥哥,我来吧。”
叶无乡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深藏的情绪第一次显露在眸中。
他将纸钱递给她。
乌长离一边哭,一边把纸钱一张一张地丢到火焰上,灰烬落在湿润的地面上,融为灰黑色的泥。
布谷鸟从遥远的云深处传来悠长的声音。
不归,不归。
乌长离第一次听见布谷鸟的叫声是在一个阴沉的中午。那天她正匆匆忙忙地从后院抱起柴火冲进灶房,却发现屋里安安静静,而娘亲竟站在屋内等她。
“累不累?”娘亲问。
乌长离欣喜万分,因为娘亲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来看她了,她笑:“不累,不累的。”
娘亲说:“不,长离,你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这句话乌长离实在是听得太多次,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娘亲在哪,我就在哪。”
“若有更好的去处,不必等我。”娘亲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鸟鸣:不归,不归。
那场景太遥远,遥远得像梦一样,可是疼痛的感觉仍旧清晰。
“娘亲……娘亲……为什么又丢下我……”乌长离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叶无乡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他自知没有任何资格,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去安慰她。
云雾来了又去,往返不息。
乌长离哭得脸色发白,良久才停住。
她抬起脸,看向叶无乡,语气平静而郑重:“哥哥,你现在能告诉我娘亲是怎样死的吗?”
娘亲离开她时还是那样年轻,怎会早早离世?
叶无乡注视她,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擦干她脸上的泪。
“师姐的死与我有关。”
乌长离蓦地睁大眼睛。
“什、么?”她颤声道。
叶无乡抿着薄唇,取出袖中的信,递到她手边:“这封信,是师姐生前托我带给你的。”
他一字字说得很清晰。
乌长离低头接过信,手止不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