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似霜,风声如割,崖壁上的大树颤颤晃晃。
“嘶呃……”
乌长离抱着树枝一点一点地往下移动,手臂里的箭头跟随动作反复研磨她的骨头,每动一下就刀割似的疼。
她赌得不错,青崖的那棵树还在,并且距离崖顶并不十分远,她落下去的时候抱住了树枝,活了下来。
她借着月光慢慢移动到崖壁,看见了从前那条小径。
三年前,小二郎曾系着藤蔓走过这条羊肠小路,但此刻的她什么也没有,更糟糕的是,她右臂上还插着箭,箭头若不拔掉就会抵上崖壁,她将更加危险。
乌长离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伸出右手握上箭,深吸了几口气,眼一闭——
“啊呃……”她拔出箭,整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额头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流到她手心里。
她垂着头倒吸几口冷气,趁血还没滴下去的时候把它们全数擦到衣服上,随后缓慢地直起身体。
崖间的山风钻进她的衣摆,一边冷飕飕地撕刮她身上的伤口,一边把她往崖底下拽。
不,千万不能掉下去。
要活下来。
乌长离在心底默念。
细小的石头在小路上不停打转,她每踏出一步就要反复确认自己不会滑倒,几丈远的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双脚落到草地上的那一刻,乌长离双腿一软,扑倒在地,湿润的露珠浸入她的眼睛。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带着血腥味道的液体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树林间的猫头鹰咕咕地叫一声,乌长离蓦地打了一个冷颤。
不能在这里停留,他们会追过来的。
她扑在草丛想着,随即翻起身,用左手艰难地扯下一块布缠住右臂的伤口。
她左右查探一番,发现右手边上有一根木棍,下意识抬手去捡拾,可右臂刚受重伤,没有反应,手掌仍然木讷地垂在膝盖上,她咬咬牙,抬左手捡起木棍,颤巍巍地站起来。
山林漆黑森冷,没有一条路。
乌长离的心重重抽搐了一下,疼得她面目扭曲。
去哪里?她能去哪里?
山林间怪叫连连,野兽远远地嘶鸣着,乌长离的神识被迫清醒。
不,不能停下来。
她用袖子擦干眼睛,朝着月光移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起来。
乌长离一路往西,森林愈发密集,露珠和云雾也愈发深重,又淋了几场雨,破破烂烂的衣物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水浸入伤口,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脸热得厉害,喉咙也干,费好大劲终于找到一条小溪,她二话不说扑到溪边猛灌几口冷水,肠胃都刮得抽疼。
可肚子里光有水是不行的,她在林子里看到一种红色小果,那果子的味道酸甜酸甜的,似乎没毒,就是吃完后嘴巴有点发麻,但她顾不得这些,摘了好些小果揣在兜里,继续赶路。
如此奔涉了一天两夜,乌长离气力消耗几尽,下山的时候腿脚一软,整个人顺着山坡滚下去,扑通一声滚进一个大坑里。
“呃……啊……”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撞出来了,喉咙翻涌着浓烈的血气。
乌长离翻过快要散架的身体,左手揪住一棵野草,极其艰难地挪动腿脚,忽然,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身体一空——一张大网将她捞起来了!
“二姐,有猎物了!”一人欢呼道。
乌长离悬在半空中止不住的摇晃,她下意识地扣住网,从缝隙中看到一个小男孩正蹦蹦跳跳地指着她喊。
林中跑出一个挽弓少女,仰头看向乌长离:“这不是个人吗?”
“啊?”小男孩讶道。
“过来帮忙!”少女急忙跳到树下解开机关,缓慢地将乌长离放下来:“你谁啊,怎么在我的陷阱里?”
乌长离浑身无力,仰面抽搐几下,昏过去了。
“喂!”
*
茂密的丛林中迷雾浓重,乌长离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的像云一样,在林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我这是在哪?
乌长离抬手想要扶住树枝,可那树枝没有实体,她一抓,满手都是灰蒙蒙的雾。
她呆愣愣地收回手,低头一看,手心居然有个黑漆漆的洞,正在吞噬她的皮肉
“啊!……”乌长离吓得尖叫,生理性的泪水唰一下流出来。
“二姐,她醒了!”床边的小男孩往窗外呼喊道。
门外少女闻声跑进屋,看见躺在床上惊恐万分的乌长离,一把抓住她发颤的手:“喂,你怎么了?”
乌长离瞳孔都是涣散的,但她能够感到手腕上的力量,一边惊叫一边剧烈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少女被她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吓了一跳,松开手退到一边,顺手把小男孩也拉到身后掩护着,试探性地问道:“你你你没事吧?”
乌长离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左手不停颤抖,眼睛里全是警惕。
她极快速地打量环境:这是一个简朴的木屋,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竹椅,地坑里生了一堆火,窗户半敞着,外面院子的竹竿上晾着动物皮草一类的东西。
而站在床前的两个人,少女身形瘦挑,衣衫陈旧,脖子上挂着一个银项圈;少女身后的小男孩探出半个头,虎头虎脑的,一双圆眼睛里全是好奇。
少女见她好似平缓了许多,解释道:“我们是山里的猎户,前天你掉进我的陷阱昏过去了,所以我们才把你带回家的。”
“前天……”乌长离回忆起当日场景,喃喃自语。
少女笑道:“可不是吗,你这一睡,愣是睡了两天两夜呢!”
乌长离抬头看着这姐弟二人,心想,他们应该不是坏人,否则,他们完全可以趁她睡着时将她交给叶无乡。
叶无乡……
她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乌长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坐起来,沉声道:“多谢二位相救。”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