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孙胜清离开后,唐如英终日将自己关在小院中,孟叶二人倒是常邀她赏花赋诗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一来,她知道这些人目的不纯,视她为眼中钉;二来,她也懒得去理会别人的想法,只想安静过自己的日子,就连林彦邀她七夕赏花灯都拒绝了。
但昨晚的梦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梦见逝去的母亲、舅舅,看见了儿时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侍女们有条不乱地端着菜,端完后大家围桌而坐,一派喜气洋洋的场面。
母亲还是记忆中眉目温和的模样,不急不缓,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在她面前。
唐如英疑惑问道:“母亲...不是在南国吗?”
女人抬起手臂,玉臂寒凉,云鬓沾湿,轻轻抚过她的发丝,说道:“母亲再看你一眼就走了。”
辗转间,她在热汤的朦胧中一点一点消失了,她开始害怕、惊慌,高声道:“母亲你要去哪!”
“母亲,快回来...”
她喊着,突然回过神,抬眸四周是紫檀方桌,身后是沉香木雕床,朱窗半开,荷香淡淡拂思绪。
唐如英双手环抱俯在桌前,蹙眉思索。回想起临走前母亲交代的她的话,找回玄甲兵,解救族人。
命运浮沉,世事难料。
想到邑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委屈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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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内灯火阑珊,夜空上升起盏盏灯笼点缀辽阔。热闹的街头中人群熙熙攘攘,小贩吆喝声与少男少女的欢笑声不停,人们衣着华丽,大多成双成对地行走。
今日是七夕,比往常都要喧闹,人山人海。
邱雪月一席软烟衣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裙幅微动间流光掠影,她在打扮这方面没有太多在意,乌黑发丝间只得两朵玉兰小钗点缀。
平日不忧不虑的脸上此刻却透露出一丝郁郁不乐,双臂交搭身前,垂头行走。
还没走几步被便一道身影覆盖,邱雪月抬眸间,对上宋景明清澈的笑容。
只见他左手一只昙花花灯,下面吊着一枚皎洁玉碎;右手一支糖葫芦,正递给她。
“我刚刚猜灯谜中的花灯,你快拿着,还有这个糖葫芦,我排了很久的。”
宋景明正神采奕奕地显摆他的成果。
邱雪月没伸手,她眼底笑意很浅,叫人看不出,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谢谢,花灯巧妙,但我不喜这些,糖葫芦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
宋景明不悦地低声嘀咕:“你拿着呀,都是我很辛苦猜得到的。”
见邱雪月脸上无情绪地看着他,他便一只花灯塞入她手中。
“花灯你得拿着吧!”
邱雪月无奈叹了口气:“多谢,你若无事,我也该回去了。”转身即将离开。
“哎...哎等等!”他展开双臂像拦截住她的去路。
“宋公子,我今日陪你闹了挺久的了,你究竟想做做什么?”邱雪月客气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疏离,脸上却依旧平静。
“就...那个,欧阳逊你知道吧?”
邱雪月挑眉,看着他心虚却又虚张声势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听说...”他低头缓缓靠近她耳畔,压低了声音:“他去你家下聘了?那你祖母...答应了吗?”
“嗯,答不答应也与你无关。”
宋景明一听便急了,责问道:“啧,我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呀!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兄长,兄长关心小妹这是...”
“没有。” 邱雪月不想听她叨叨便出言打断,心平气和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哎等等等...你急什么呀!”他又将她拦下。
邱雪月按耐住自己怒火,努力凑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望向他。
“你,还有什么事吗?”
宋景明急切地问道:“不是,那你不嫁欧阳逊、不嫁孙胜清,京中登门求婚的子弟你也拒之门外,你到底想嫁谁?”
他狐疑一会,音调拔高:“你不会想嫁我吧!我可是眼光很高的。”
邱雪月耐心耗尽,直接绕过疯言疯语的他而过。
他转身追去,再一次将她拦住。
宋景明察觉自己话说快了,尴尬地轻咳一声,顿了顿,手摩娑着自己的前脖一直摸至后颈,几个字从他紧闭的唇齿间中蹦出:“嫁我...也不是不行。”
他们相识的时日也久了,从幼时学堂至如今已四年有余,他的心意她不是看不出,但两家地位悬殊。宋父在朝中屹立多年,名声显赫,妹妹又是太子妃,一生富贵荣华。
而她父亲与母亲不合多年,父亲获罪后全家上下几十人被牵连,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就连她的姑姑邱嫔娘娘都得不到皇上一丝怜悯,被关入冷宫。
那些日子暗无天日,祖父祖母的合离、父亲的背叛、姑姑的一往情深却被辜负...这些种种无不深深禁锢着她。
她只想过上自由的人生,不任人摆布,不被权利束缚,安闲自在一生。
此刻心上人却正在她的面前跟她说,嫁给他,心中翻起波涛,汹涌澎湃,仿佛只有坚定的语气才可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她简明扼要地说道:“宋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并无心悦的人,也并无嫁人的打算,此生我志在闲云流水、安然度日,还望公子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宋景明还停留在原地,待她身影消失在荧荧灯火间,他才叹了叹气,沉重地离开。
夜很长,有人兴致盎然地在度过这个美好的七夕,也有人此刻独自忧愁,对景难排。
孙胜清昨日才到的京城,向禀告后便回府再也没出过门。
他自顾自地望杯中倒酒,酒水盈樽,他执起喝了一杯又一杯。
花好月圆,他却孑然一身,从前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孤独,但自从南海一别后他才发觉他原先的生活如此枯燥乏味。
正思绪紊乱,同样烦躁的宋景明来了,不知他何时进来,待他抬起头时他已大步流星地踏进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