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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前路?(1 / 2)

黄梅时节,南瘴之地阴雨绵绵。

太阳不依不饶地迟落早起,侵占去大部分的暗夜。暗夜仿佛被浸满油水的纸,变成半透明体,拥住太阳。

天色仍亮,但在祝行山上,一间竹节编织的小屋里却灯火通明。

小屋内人头攒攒却悄无声息。

竹床上,躺着傩戏世家方相氏大巫罡的“独子”,巫潋。

巫潋玄衣朱裳,玄鸟面具置于脸上,褐色头冠上垂下来几条用粗布编织的须。面具之下,是一双蒙着阴翳的眼,和一张惨白的脸。

她如傀儡般,被肆意摆成奇怪的姿势:双手交叉在头顶,双腿弯曲成回阳卧。好似在祈求上天原谅,又好似要一步登天。

一个女人跪在床边撕心裂肺地痛哭,不断叩首求神:“傩神保我儿平安,求求傩神保我儿平安......”

女人的丈夫看向窗外。

天色渐暗,萤惑守舆鬼,天象所示,此儿不死,必走大水。

他心里中苦涩,不免悲痛。最终下定决心,吩咐几个徒弟将竹床抬出去。他点燃一把篝火,在众人的注视下,稳住心神,拿着火把慢慢地朝竹床走去。

罡用火把点燃竹床,痛心疾首,只对潋说了一句:“来世你我再为父子。”

然后,他转身搂住哭得要昏厥过去的妻子,闭上眼睛,不再看身后的一片火海。

爆鸣声齐响,火势猛起。大火载满父母的忧伤,寄满族人的悲悯,倚仗傩神的保佑,刹那间,火光把玷污了一身凡尘气的一方小床,还给上天。

骤不及防间,躺在床上的巫潋身体抽动,猛然坐起。

“靠!为什么发个烧屁股也窜火啊!!”

跪地哭泣的女子冲入火堆,将她搂入怀中,用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梨花带雨的放声大哭:“是神不收你啊!”

乔潋听到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哭声,疑惑地睁开眼,闯进她视线的,不是家中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片将暗未暗的天。

她明明记得,身为舞台剧演员的她在家休病假,找药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在地,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天空中几疏繁星闪着红光,耳边却传来了异样的声音。那声响就像饕餮在贪吃,十分可怖。衬了这背景,乔潋只以为自己是烧糊涂了。她将自己的身心搅动以至于无,只心里一团退烧的期望,还未入渺茫,两人就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抱了起来。

乔潋注意到,抱她的女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穿件半旧的黑色外袍,皮肤算得上白皙,但这白色却不新鲜,就像一朵被蒙上灰尘的花,透露着些许死亡气息。

跨间有丝丝凉风吹过,她低头一看,自己腰间片衣不留。

她慌忙抓起地上的一小片树叶就往身上贴,期待小叶片能将自己的羞耻心掩盖住。

那双触感熟悉的大手又“啪”的一下打在了她的屁股上,剧烈的痛感让她眼角渗泪,哇哇大哭。

乔潋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十分稚嫩,不禁愣住。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周围,周围的人听见她的哭声,双手合十跪地,虔诚地看向南方,嘴里吟唱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小调。

半晌,那个拍他屁股的男人带上鲜绿的地藏王面具,向众人作揖,左脚向右右脚向左踱步,倏然向前抬起右脚,张开双臂上下摆动,状若老鹰;而后又歪头大跳,在空中不断回旋。

半月前,乔潋工作的剧院排了一场以民俗舞蹈“傩戏”为主题的舞台剧《祝傩》,她被选定为女主角。为了更好的练习傩戏,她在去祝行山上拜师,返程途中感染风寒,不得已才休假在家。

乔潋认出,这是她表演的傩戏舞步,只不过眼前这人比她跳的更细致,也更传神。

音乐乍停,抱她的女人按住她的头,给扮演神的男子磕头。

舞傩者带上面具就是神,这也是乔潋学到的。

那“地藏王”呲着獠牙,金黄色的瞳孔显得威严无比。绿色漆面映着乔潋佝偻倒地的倒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变成了七八岁的小孩!

原主的记忆涌入脑海,她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下意识道:“爹?”

那男人急的想抬手将她搂在怀里,但被女人一把扯下面具。两人将乔潋夹在中间,紧紧地抱在一起。

好家伙,她这是穿越到傩戏世家的独女身上了。

原主名叫巫潋,巫潋出生时,东域大水,吴牛喘月。

一时间,百姓死伤无数,牲畜命罢于奔波。

巫潋的母亲巫魁因生育巫潋时大出血,无法再为方相氏大巫罡孕育子嗣。

傩戏扮鬼演神,女子属阴,最为犯冲。是故,舞傩之技,传男不传女。

可惜,巫潋自一生下来,就不带把儿,是个实打实的女娃。

巫罡为了活命,谎称巫潋为小儿,全族老小才得以苟活。

圣上不忍众生受苦,取水溢之意,赐名罡独子是为潋;寓意抵挡水灾,转移祸业。

前些日子,巫潋与几个小伙伴一齐抓鸟,脚下踩空,掉进湍急的溪流里。漂到山脚下被人捞起时,已经奄奄一息。

时至今日,她已昏迷五日。

傩神收魂之时,乔潋正好穿到和自己同名的巫潋身上。

她低头看向自己腰上刻着的几近抽象的“傩”字,心里乐开了花。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趁此机会正好可以先学习傩戏的精髓,师成之后,再考虑如何回到原来世界的事情也不迟。

正当她洋洋自得时,人群中传来一位老者声音,那声音苍白如骨,丝毫没有生气,似被架空,又似被夺舍:“她若是活下来了,要再如何为天下人挡灾!”

“族长,难道您仅仅因为东泽涝灾,就要夺了潋儿的性命吗?”巫罡怒目圆睁,声音中带有一丝哭腔。

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的得知,自巫潋九岁生辰那天开始,东域八州阵雨不断,黄河河堤溃散,京师阴云密布。

受大雨牵连,处在东域边界的祝行山上也阴雨连绵,要不是族长疏通水道及时,祝家庄早就变成一片汪洋。

奉圣上旨意,钦天司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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