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谷鹤来不接受这么轻巧的说法。
辛枝试图糊弄过去，她知道要是如实相告，大抵有一段时间谷鹤来不会允许自己再进灵纹小世界。
哪怕她已经去过一次，缔结了契约，建立了联系，但共鸣的动静恐怕瞒不过谷鹤来。
辛枝从未低估过谷鹤来。
“我是被蛊惑了，所以动用了我的天赋【正逆同身】，它们都说想见识一下。”辛枝从原著中得知已经契约的灵纹使在灵纹小世界是可以动用自己的天赋的，“【逆转】触碰到精神屏障后，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及时给予指令，所以是将屏障消解了。”
她以为谷鹤来会问她关于【正逆同身】，没想到谷鹤来会抓出这一点来问——
“你能听见灵纹的话？”
看来这是她最在意的，辛枝想，是因为原著中未曾提及的，属于谷鹤来的私人经历么。
回忆在灵纹小世界的经历，辛枝刨除一些想隐瞒的，然后回答：“也不是听见它们说话，仅仅是感知到，并且是不知正误的感知。”
辛枝判断这是个不会出错的回答，没想到谷鹤来的反应会是似笑非笑地凝视她。
她下意识闪避。
将自己的真实内心暴露殆尽后，辛枝才想起来遮掩真实般回望谷鹤来，与之视线相接，竭力表现自己的坦然。
看出她的严阵以待，谷鹤来想了想，觉得这样猜来猜去的戒备没什么意思。
“你有很多秘密，也隐瞒了一些事，”察觉辛枝的屏息，她莞尔，“但你大可以保佑你的秘密。只是，我希望我可以是你的后盾。”
“为什么？”辛枝状似急切地问，“因为我的共鸣天赋么。”
谷鹤来不置可否，“或许是吧。”
真要她清晰地理清楚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大概理不清楚，也根本不想去寸寸梳理。
六十三岁，她不久前才自称过老朽。
哪怕一直追逐时代潮流，但她知道她老了。
不只是因为年龄，还因为内心深处有一个角落封闭，有些东西再不愿去触碰。功能衰竭的心脏禁不起太大的刺激，也经不起太多的哀思。
被潮水般涌来的，淡淡的哀愁淹没，辛枝没能及时抽身。
俨然在人间的无尽悲路上完整走了一回，大脑的自我防御机制帮助她及时掐断了契约灵纹的作用。
若是慢上一步，辛枝恐怕会陷入情绪迷宫难以自拔。
这是一个玄妙的世界，人人都可以成为灵纹使。
能够契约的灵纹的数量质量和强度，都取决于亲和度。
亲和度的高低由感知敏感度影响。
对这个世界敏感的人，对灵纹的亲和也就更强。
这样的人，容易被不属于自己情绪浸染。
哪怕只是草叶花石的荣枯也会令这些人倍生感触。
更何况彼此能够情绪畅通理解的同类。
灵纹小世界早些年又被称为里世界。
里世界像是表世界的影子。
如影随形。
未研究明白的时候，人们并不知道精神屏障的作用，大多数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建立精神屏障。
那个时代，许多亲和力强的人因不曾受过及时疏导，在刹那间爆发强烈共鸣，闯入里世界的同时，也被拖拽进了由无数人贡献，放大过无数倍的情绪混杂而成的泥潭。
因此失魂。
在医疗仪器的刺激下，那些人身体能够醒来。
大脑却依旧被困在泥潭里，难以同步苏醒。
表征为痴呆。
又因为进过里世界，也就是灵纹小世界，并且不曾树立精神屏障，意志也因陷在泥潭里无法自决。
在灵纹眼里，就是不设条件邀请它们到另一个世界的无阻通道。因为另一个意志不设关卡，在灵纹的强烈愿望下，一方同意，一方不反对，契约由此缔结。
这样走过一遭的人，成功契约了灵纹。
并且在躯体上表现出来。
但这些人的自我被情绪迷宫困住，无法做出解释。
在外界看来，就是这些人突然晕倒，醒来后成了痴呆，身上还多出奇异的，观之惑人心神的纹路。
时人称之为魔鬼的标记。
这些，在原著里只有一句话。
是名为霍若望的上世纪强者在信里留下的一句话——
「我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痴呆患者，身上镌刻着魔鬼的标记。」
原著里的一句话，是剧情里未曾上演的时代缩影，是世界自行发展补完后属于那个时代的人们的昏暗时期。
在这个世界，霍若望并不是个例。
又或者说，因为原著里存在霍若望这么一个作者为他加上了时髦经历的人，因为那总共只有二十三个字的一句话，当故事孕育出一个世界，便有一群人因为这样的一句话有了一段暗无天日的经历。
切身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
又有谁能够预料。
又有谁能够准确定义。
若不是时空管理局给予了确切的答案。
就连辛枝也难以分清——
究竟是在故事外诞生出世界。
还是从世界中窥见了故事。
这样短短的一分钟，辛枝脑中跑马过万般纷杂思绪。
最终归于一隅，她又不是来上哲学课物理课。
这些只能令她心生感触，却无法激发兴趣。
于是很快抛诸脑后。
谷鹤来在回忆中困顿，没有发现辛枝的跑神。
辛枝从自己的畅想中抽身，第一时间看向谷鹤来，就看见她无比渺远的神情。
就像是在同此世之外的老友会面。
难道是已经结束契约的灵纹，辛枝猜测道。
也许是被辛枝的目光惊扰，谷鹤来看向她。
辛枝说：“你好像很难过。”连带着她的声音也流露出伤感。
谷鹤来给出一个标准弧度的笑容，“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