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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花阳焰(2 / 2)

在水中行动灵活,故而用钩锁连住了它的头与身、身与尾,这样一来,它就可以在折弯时自由变通啦。”

她一边步态轻灵,云袖飘举着去扑空中的点点流萤,一边娓娓道来:“至于船身呢,要通体皆绘彩画,尤其是船底,要绘上祥云纹,两侧要开一排镂空的雕花轩窗,饰以纱幔、绫罗。船内可以观歌舞、听鼓乐,吃、穿、住、行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她笑着转身,恰逢一阵风吹拂而过,脸上清清凉凉的。她抬起头,只见如绸如水的皎白月色下,自山对岸吹来满天的白色花瓣,飘飘洒洒如雪,纷纷扬扬如絮,而比之雪与絮,此景佳在更添了一缕香魂。

“对了!还要有花。”

她笑着俯下身,帮周放鹤拂去一肩的白。

他同她隔着一片花雪相望,稚女清丽如一方釉白花樽,经由修坯细琢、吹釉着彩、匣缽入窑,再等一季梅雨烧出梨皮蟹爪的雨过天青色,而后被封匣装箱,千里迢迢送入京城,送到贵人的香几上、条案前,这样精美之物,竟也要在岁月里蒙尘落灰,又何尝不令人为之叹惋呢?

时下他的心底竟为之所动,生出几分不舍打破美丽的恻隐之心来。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都是不可或缺的,人不可居无竹、衣无香、食无肉……”

她还在一边踱步一边思量着。

不消去看,周放鹤只是听着她时走时停的脚步声,就觉得格外心安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要在此刻他才恍然大悟,真正明白书中所载的并非虚言,所谓“花前月下”原来是这样一桩美事。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为了这样一位“月下姮娥”而出世,去争一争、搏一搏,似乎也未尝不可。

可这样于她而言是否代价过大了呢?届时她会不会怨恨他?会不会后悔认识他?会不会在每一个端午想起今日便要连声嗟叹呢?

周放鹤低下头,搓了搓袖口的菱格。

“我们去那边…”

“……然后用纸笔各自写下……”

“不如就那棵菩提树怎么样?”

他沉浸在无边思绪里,一时没听清谢寻微说什么,眼下只好依着她,起身往菩提树下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取了纸笔,连桌上的镇纸和端砚也一并拿来了,他忍不住问道:“殿下要做什么?”

两滴清水滴在砚台,谢寻微将广袖挽起,食指放于墨身顶端,中指和拇指则分于墨条两侧,将墨锁在指间,她用力极有准度,不快不慢,一圈又一圈,轻轻推开黑色间泛着松绿的汁水,又尽数推入砚池。

听周放鹤问起,她又耐心地将方才的话重述了一遍:“今夜有风、有花、有月、有流萤,不如借此良辰美景,我们各自许愿,并书之成文,一同埋在这棵菩提树下,他日倘若达成便来此还愿,怎么样?”

周放鹤抬手示意了一下,道:“殿下先请。”

谢寻微略一思量,便抬腕捉起两管瘦笔,一杆递给周放鹤,一杆在纸上飞快的写了什么,见周放鹤愣神,她边写边道:“你写你的,我写我的,咱们可谁也不准偷看谁的。”

周放鹤对着手中的纸笔笑了笑,看来今夜确是良夜,手中的笔是以象牙管、兔箭毫、狸毛为心制成,纤锋若锥今夜却不书什么春秋功过,只为讨少女片刻欢心罢了。

他稍思片刻,提笔一气呵成。

通过落笔的时长,她知道他写了很长一句,但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周放鹤吹干笔墨,故意在谢寻微面前抖了抖,而后满意地折了起来。

于是两张承载了心愿的薄纸便被塞进同一个香囊里,埋在了菩提树下,月下他们双手合十,心里诵念的是同一篇佛声。

从浮图塔回青宫,依旧是原路返回。

谢寻微掐算着时间,走到门前时,阿福已然驾着马车早早等在相国寺门外。

周放鹤提灯送他到山下寺门前,她戴着周放鹤挂在她头上的符篆,裙摆蹁跹,像孔雀的尾羽。上车前她一再确认道:“三日后你会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不会失约对吧?”

周放鹤微笑着点点头,说:“不会。”

马车一路扬尘远去。

周放鹤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它在山林间一个转弯便消失不见,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怅然来。

“即便如此,三日之后世子还是要选择那条路吗?”

“我心匪石。”

一灯大师叹了口气,摇摇头,喝了口壶中酒,高声唱念道:

“君不学白公引泾东注渭,五斗黄泥一钟水。”

“又不学哥舒横行西海头,归来羯鼓打凉州。”

“但向空山石壁下,爱此有声无用之清流……”[2]

周放鹤失笑,避重就轻道:“前堂今日诵经哪一册?我怎么不知道本寺自何时起,和尚竟也要学念起了东坡诗。”

而此后二十年,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在那张纸上写的才是真正的所谓“匪石”。

上书曰道:青萝白马之间,小舟一叶,长竿一茎,吟咏啸歌,不失故吾,吾愿毕矣。[3]

前人之述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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