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缘由,故而一时缄默不语,不知从何所云。而抬首望向林舒凝时欲求其解时,又觉之其眸深似海,仿佛始终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任她如何猜测也琢磨不清、参悟不透。
“阿菩愚钝,不知错在何处,还请母亲指点。”
谢寻微叹了口气,俯下身将额头在手背上碰了碰,她本就娇小,现在团做一团更显得惹人怜惜。
故而鞭子落下时,太子妃林舒凝也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手上力道虽半分未减,但落到人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时,她还是不免心惊了,作为主君的责任让她不得不惩罚谢寻微,而作为母亲的怜爱又让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别过头去。
这一鞭子着实不轻,隔着两层衣料,谢寻微仍然跪着向前趔趄了一下,两手撑在地上,沾了一手心的碎石子。有如羽翼的肩胛骨默然承受着雷霆之怒,背上犹如朱笔划下的一道砚水,红痕沁出了丝丝血迹,若非谢寻微今日穿红,效果恐怕更为明显。
而不待第二鞭、第三鞭落下,跪在廊下的女使听眠突然站了起来,提着裙急匆匆冲上前来,死死搂住谢寻微的身子。她本就长了一副有别于京城女子的样貌,此刻眼眶晕了红,远胜时下寻常女子喜爱描摹的桃花妆,她一向沉稳,如今哀求的音调里竟隐隐约约带了点哭腔,叩首道:“小殿下还小,难承雷霆之罚,奴愿代为领受,请太子妃殿下开恩。”
林舒凝见听眠如此,也颇为动容。
听风、听雨本就是青宫的人,而听眠却不同,她是林舒凝的陪嫁侍女。
早些年,当林舒凝嫁给谢承雍时,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位一直空悬,而那时谢承雍自然也还未入主东宫,而是在王府做他的闲散王爷,而她作为辅国将军嫡女,虽传言性情刚烈不类俗常,但将军府终归是有权有势,任谁都要礼让三分,谁敢轻言妄议。
便是同谢承雍议亲时,旁人都嫌王府门庭冷落,似乎不受天子重视,故而不愿跟从,而那时听眠就已经坚定的选择过她一次了。
自出阁入府以来,算起来已有二十余载,听眠一向稳重、冷静,几乎从不曾听说她同什么人红过脸,又或发生什么争执。长久以来她始终尽心竭力,处事谨慎认真,多年一直不曾出过什么纰漏。
这么多年,林舒凝早就当她是自家姐妹,一直便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寻一户好人家,将听眠许配过去,免得在此终日为奴作婢。可惜这位女使偏偏性格执拗,一心要非留在东宫,而自谢寻微出生以来,她便和听风、听雨一同被分配到西苑照顾小殿下,于是她就更是根本无心婚配一事了。
在此事上,林舒凝始终觉得对听眠怀有一丝抱歉。
眼下她挡在谢寻微身前,倒叫林舒凝一事也失了办法,于是她盯着二人思索良久,最后收了鞭子叹气道:“谢寻微我希望你自己想清楚,于世人而言你是寿阳郡主,是天家子弟,一言一行自当为天下之表率、当代之典范!今日游龙盛宴是与民同乐,你擅自离宴,是在心里将黎民百姓置于何等位置?那么他日你又准备叫天下百姓将你置于什么位置?”
“既然喜欢佛寺,那便去后院佛堂禁足三日,抄经百遍以示诚心吧。”
她转过头来,朝一直站在台阶上的谢承雍道:“还愣着做什么,今夜难道就没有旁的政事?”
谢承雍赶快接话:“有有有,确有要事。”他一边好生接过林舒凝手里的鞭子,一边朝四周摆了摆手,遣散了跪着的一众下人。
待谢、林二人走后,听眠扶着谢寻微站起身来,谢寻山摇着轮椅上前,将披风罩在谢寻微的身上,又替她系上领口的束带,摸摸她的头,温柔道:“回去吧,晚些时候我让人取药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