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鹤选的餐厅是在距离海大不远处的一家中式私房菜。
门口竹枝青翠,花木掩映之间,古朴的牌匾上镌刻着暗香居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顺着清幽小径一路向里。
院中假山嶙峋,花草繁盛。
小桥流水,亭台错落。
在服务生小姐姐的带领下,兰沁越往里走,心情越低落。
这么高端的用餐环境,即便不看菜谱,也能猜到不是仨瓜俩枣的价格。
想着兜里揣着的那几个钢镚,她一时有些头大。
果然,穷鬼不配谈请客。
怀着吃一顿就破产的心情,兰沁走进了环境最好的湖心包厢。
荆鹤比她来的早,这会儿正在煮茶。
修长的手指略过茶具,动作行云流水。
茶桌之上,紫砂壶里茶响水沸,交织成乐。
阵阵清风穿过湖面盛开的莲花,拂动雕花窗棂下的竹编风铃,叮咚作响。
隔着氤氲的水汽,静坐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古韵。
兰沁原本有些焦灼,见到这一幕,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过来。”
清冽好听的嗓音让她飘远的思绪回笼。
兰沁随意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很快,男人冷白的手指就递过来一盏刚泡好的茶。
精致小巧的紫砂茶盏中淡金色茶汤装了七分满。
自然淡雅的蜜香味扑面而来。
“尝尝。”
水温刚刚好。
入口,茶中带甜,甜中染香。
兰沁不懂茶,也不爱喝茶。
可这一次,却忽然喜欢上了这个独特的味道。
餍足的眯了眯杏眼。
“这是什么茶?”
荆鹤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薄唇染笑。
“金骏眉。喜欢就多喝一点。”
一连三杯下肚,兰沁终于想起此行目的。
“钱川见过你,对吗?”
荆鹤抬手给她添满了空了的茶杯。
“为什么这么说?”
兰沁盯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钱川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找过他。”
不曾想,男人面上神色未改。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见她盯着不放,忽的笑了。
“小哭包,你不会以为,我是特意为你出头吧......”
兰沁回看着他,默认了这个说法。
荆鹤手里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的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咱俩可是塑料夫妻......”
换句话说,他荆鹤压根不会为她这个名不副实的妻子出头。
兰沁不信,试图在他脸上找出破绽。
“真是这样?”
荆鹤喝了口茶,语气如初。
“比珍珠还真。”
“......好,不是你那就算了。”
难道让她知道他帮了她会很丢脸?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忽然涌上心头。
少女清凌凌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荆鹤眸光微顿,又故作轻松。
“怎么,后悔请我吃饭了?”
“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想吃什么,你自己随便点!”
丢到对面一本菜单,兰沁也拿起另一份看了起来。
没看多久,就开始眉头大皱。
这家私房菜馆不但湖中水汽微醺,就连菜名都起的云里雾里。
什么金风玉露、凤凰于飞.......任凭你猜破头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翻了好几页,她看懂了一个蓝色冰山(蓝莓山药)。
索性她不是为难自己的人。
“我第一次来,不知道哪个菜好吃,你是常客你来点!”
兰沁生无可恋的模样极大的取悦了桌对面的某人,他薄唇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旋即朝服务生招招手,将自己选好的菜告诉了她。
服务生点头一一在平板上选好,继而又看向兰沁。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要忌口的吗?”
不等兰沁开口,荆鹤已经抢先回答。
“所有菜品不放姜。”
兰沁一怔,抬眼看了过去。
小时候,她也和荆鹤一起吃过饭,他对吃的从没有太多要求。
即便是吃到自己不喜欢的饭菜,也都能面不改色的咽下。
反倒是她,不但挑食,还对生姜格外敏感。
但凡吃到,总要胃疼。
如果不是一次聚餐时,荆鹤发现了她的异常,她那对冷情冷性的亲生父母只怕这辈子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忌讳。
也就是从那时起,但凡她去荆家吃饭,菜里从未吃到过一粒姜。
可时移世易,平静的吃下生姜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
记得她刚去外婆家的那一年,外婆病重。
舅妈明知她吃不了姜,还是在各个菜里放了姜末。
她吃下去不少。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直到现在,她还能回忆起肠胃里那火烧火燎的痛。
剧烈的疼痛让她表情扭曲,不消一会儿冷汗就湿透了全身。
她想让舅妈送她去医院,可舅妈也只淡淡回了一句。
吃几块姜死不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那年的冬天很冷,窗外大雪纷飞,家里的地暖也突然停了。
可笑的是,那夜她竟靠着胃里大量的姜末生生扛过了一整晚。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才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东西即便你再厌恶,生活的苦难也会逼着你接受。
再后来,她哪次吃到生姜除了胃痛还会生理性呕吐。
但在餐桌上依旧会面不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