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玉扬晚自习下课回到家,瘫倒在床,翻了几次身,才从抽屉里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打开微信、在通讯录里找到裴灵的名字,然后就顿住了。
对话框里的上一条消息是两个月以前的,裴灵问她,听说你考上了一中? 她没有回。
现在想想,可能是想跟她说,自己弟弟也在吧。
她和裴灵长达数年的冷战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冷战了,成了她单方面的怄气,或许裴灵连她很愤怒都没感受到,以为他俩就是疏远了。
其实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原则性的矛盾,甚至在裴灵的视角来看,他们两个就没有矛盾。
伶玉扬一直知道裴灵是一个很冷漠的人,这样的特质或许表面看上去带点霸总小说的丝丝梦幻,但到了现实中,就是一把伤人的利刃。
当初,玉扬的父母离婚,妈妈远走高飞,去了加拿大。玉扬为此伤心的不得了,连裴灵妈妈知道之后都安慰了她,裴灵本人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能理智地分析了一番她妈妈出国的好处和合理性……虽然他分析的没什么错,但当时还是个小孩的伶玉扬哪能听得进去这些。
真正的导火索还是那之后的一次比赛,伶玉扬的心态其实是相当好的,但妈妈远走他乡这件事的确还是给了她很大打击,她不是不能接受父母离婚,身边也有很多孩子爸妈不在一起了,但绝大部分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是跟妈妈比较多,伶玉扬也是跟妈妈感情更好,所以她完全不能理解妈妈为什么抛下了她。
虽然她现在并不怨妈妈了,也理解了她当年的选择,但这不代表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不伤心。
那个时候他们国际象棋班在进行赛前培训,很快就要面临一场比赛,不出所料的,一向成绩就不太稳定的伶玉扬输的很惨,连预赛都没过。
她永远不会忘记,兴趣班的老师和同学担忧地围绕着她,轻声安慰她,“没关系的”,她吸着鼻子,很失落地坐在那里。
裴灵走了过来,背对着窗,清瘦的身体被渡了一层光,看上去暖洋洋的,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其他人的同情和怜悯?”
“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进决赛吗?”
一个和伶玉扬关系很好的女孩愤怒地站了起来:
“裴灵!你能不能别刺激她了!你不知道她……她很难受吗?”
裴灵淡淡地暼了她一眼。
“如果因为难受,就输掉比赛,那不仅证明她的实力不够,还说明她的心态就不适合竞赛。”
说完,他就走了。
之后,伶玉扬就没有再去过兴趣班。本来,在父母离婚后,爸爸带着她搬家到了别的地方,离这里挺远的,爸爸说可以在附近再给她找一个教国际象棋的地方,或者给她请私教到家里来学,是她坚持要去原本的地方。
伶玉扬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坚持着什么东西。 她倒也没有为此完全放弃学象棋,而是听爸爸的请了个私教,不再奔波了。
后来上初中,学业越来越紧,在初二的时候,她就停了。
自从她走了之后,她就不再关注原本兴趣班的动向了,也开始了和裴灵漫长的冷战。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裴灵到底反应没反应过来她是故意不搭理他的,或许他压根就没意识到。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从冷战变成了伶玉扬怄气——为裴灵同样的沉默怄气,虽然,裴灵本来就是个沉默的人。
最后变成了疏远。
诚然,在漫长的沉默中,伶玉扬想到了很多曾经裴灵对她的好,他的理智是一把双刃剑,伤害过她,也帮助过她。 和裴灵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把所有问题丢给裴灵解决就行。
她对裴灵是有依赖的……但她的骄傲已经不允许她低头了。
伶玉扬抱着手机,出神地想着以前的事情,还是一条视频通话打断了她的思路——是妈妈打来的。
她赶忙接起。 妈妈知道她下晚自习的时间,算好了给她打来的,聊了聊闲话,又嘱咐她别总玩手机,早点休息。
她一一应下。
妈妈担忧地问她:
“你没参加军训,又不住校,和班里同学相处会不会有隔阂?”
伶玉扬宽慰道:
“还好,我和一个一样没参加军训也没住校的女生关系挺好的,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你猜我新同桌是谁?是裴灵的那个双胞胎弟弟。”
妈妈不知道她和裴灵冷战的事情,毕竟事情的起因和她本人也有点关系,伶玉扬并不想让妈妈内疚。
妈妈眼前一亮。
“哎呀,有熟人,那就好,不知道裴灵最近在干嘛呢?我从小看着他就机灵。”
伶玉扬含含糊糊搪塞了一番,就结束了通话。
退出和妈妈的聊天界面,伶玉扬才惊讶地发现: 裴灵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很简短的三个字——「挺巧啊」。
玉扬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想回复,又犹豫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打破这种沉默的古怪氛围。转念一想,裴灵甚至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在和他冷战,也就是说,自己怄气很大程度上是在折磨自己,而不是折磨他。
于是就有点气鼓鼓地回道: 「算巧吗?算我倒霉吧!」
屏幕那头,一张好看的冷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疑惑。
他略显迷茫地抬起手机,问向对面刚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正在擦头发的裴子夜:
“你第一天就惹到人家了?”
裴子夜凑上去看了一眼,也迷茫了:
“没有啊,我俩就早读那会说了几句话,之后她都没怎么搭理我。”
裴子夜虽然脑子不如裴灵的灵光,但和女生相处的经验方面比起他哥哥可是高了不知道几个量级。
他很快就了然地拍了拍裴灵的肩膀: “我看是你得罪过人家吧!没关系,女孩子就是这样的,你多哄两句就好了!”
裴灵的眉头皱了皱,陷入了很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