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敲了敲门,顾飞回神,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略回回精神便起身打开锁。
张其一进来先是抱住了双臂,嘀咕一句:“好冷。”又瞧见早已熄灭的炭盆,“你是铁打的啊?没碳了也不知道加一加。”
顾飞对他疲惫地笑笑,已是有些累的很了,抬起下巴对着阴暗处已经没有人气的崔明湖:“交给你了,给他养养外伤,确保崔老板看不出太多的端倪。”
张其走到崔明湖面前,看了看伤势,注意到嘴上的烫伤之严重,惊讶后狐疑地对顾飞开口:“这是怎么回事,你向来不是这么没分寸的。”
顾飞对张其也是有了解的,同僚多年,张其表面上看起来混不吝,其实心思细腻入微,平时的张扬不过都是面具,迟早都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思及至此便搬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崔明湖以前在我们老家,欺负过我家里人。”
其实也不算说谎。
张其对着顾飞面上细看,瞧不出端倪,也只好作罢。拍拍手起来:“行,我知道了。你回红宝休息嚒?”
顾飞见他未再深究,语气也不再那么沉重,回道:“我先回春城,那边有事情要我处理。这边交给你了,都是些收尾的工作,你能胜任的。”
张其见顾飞一反常态的丢下工作,身上也露出些鲜活的气息,略一回想,脸上带起了些坏笑:“怕不是上次一起看戏的姑娘想你了吧。”
顾飞故作严肃,却还是泄露了些笑意:“不要瞎说,春城事务繁重,我早日回去也是为郭司令分忧。”
张其哈哈大笑出来:“行,行!哪像我,又不受重用,也没有姑娘惦记,唉。”
顾飞开了门,心下一松,对着张其开口:“崔明湖输的那些东西,我就留了一成,放在楼上了。走之前换成银票,五成要交与郭司令,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张其对女色向来一般,但是由于从小的嗜赌的父亲,对待钱财看得顶顶重要,闻之喜不自胜,起来敬了个军礼:“多谢顾长官!”
顾飞走出暗室,驱车来到街面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这种畅快和期待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
他先拿着小黄鱼换了银子,走入南京最大的百货商场,叶元的生辰就在明日,挑些东西回去给她。小时候大少爷远行归府,总是带回一些她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她便总是对着大少爷撒娇卖好,期待他下次带回来更多,这些东西会令叶元的快乐持续多日,晚上都恨不得抱着那些新玩具新首饰睡觉。想到此时又觉得一根小黄鱼不够,转头又去换了两根。
“这个,那个也包起来吧。”
“您真是好眼光!我们这这些东西都是最新从国外运回来的,绝对新鲜!”
“可还有些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您可以看看这个,这个叫俄罗斯套娃,从一个小娃娃肚子里能拿出六七个不同的娃娃,花纹和神态都不同,没一个姑娘不喜欢!”
顾飞看着摆在面前的木头娃娃,觉得那娃娃画得和叶元小时候像极了,鼓鼓饱满的脸蛋,圆溜溜的大眼睛,眼仁像白珍珠一样在发光,面色红润润的,小嘴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娇艳欲滴,娇憨可爱极了。
“帮您包起来?”那人看见顾飞盯得如此入神,出言提醒。
“好。”顾飞弯弯唇。
最终他提着大包小包出了商场,对着黄包车师傅道:“去红宝,稍等等我,我拿完行李送我去车站。”说罢掏出刚刚还剩下些的碎银交与车夫,车夫见此人如此慷慨,卖了力往红宝跑去。
顾飞没带多少东西,将礼物略一整理,又怕路上磕碰,拿衣服细致包住,便下了楼,他等不急回去见叶元了,想看她拿上新鲜玩意儿时闪亮的眼眸。
叶元一早便被赵妈妈闹醒,赵妈妈一脸喜气:“咱们小叶子二十五岁了。妈妈给你做了长寿面,快点起来吃了,怕坨。”说完拍拍她的脸蛋,动作轻柔和缓。
叶元愣了。
是娘亲吗?娘亲一向就是这样的温柔,祥和,那慈祥的面容下却是遇到事情总是不慌不乱,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力量,是叶元在这世界上见过的最好的人,好到被砍头时也是一样,一双眼睛坚毅柔情地注视着她和哥哥,动动嘴,哥哥泣不成声读出唇语,却是三个字:“活下去。”
被赵妈妈搡了一把,回神时已是热泪盈眶。
赵妈妈急忙拿着手绢帕子为她擦拭眼泪,语气疑惑:“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大早上起来就哭呀,生辰呢,多好的事情。”
是因为太像了吧。太像了,小时候过生辰,娘亲也是如此坐在床榻边叫醒她,和煦如春风一般祝她生辰快乐。叶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地思念娘亲了,许是赵妈妈之前未曾在床边这么轻柔地唤她吧。
叶元紧紧抱住为她擦眼泪的赵妈妈,赵妈妈却是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这丫头,一大早上起来就奇奇怪怪的。”
叶元语气中悲伤中透露出隐忍:“赵妈妈,我想娘亲了。”
赵妈妈身子柔软下来,她在这六大院一辈子,也是从叶元这个年纪开始做起,期间困苦不能一言以蔽,慢慢混出头,做妈妈,也养了一帮姑娘,一辈子膝下无儿无女,便是平时也把姑娘们待如亲生,多有维护,于是回抱住叶元,语气怜爱:“小叶子,咱不哭了。你既然叫我妈妈,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咱娘俩和姑娘们把日子过好,也是你娘亲在天上最愿意看到的事情。现在咱要把眼泪擦干,好好吃上饭,养好身体才能攒钱,开上饭馆,一直做一家人。”
叶元闻言心里的悲伤渐渐被温馨盖过,点点头,将那碗长寿面吃的汤都没留下。
“连翘。”门外的姐妹芍药悄悄打开房门,探出一个脑袋,对她笑眯眯地:“我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叶元平时能说上话的也就是俏皮的芍药,见她神态放松,估摸着坏消息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便开始与她逗乐:“你想我先听什么?”
芍药笑弯了眼睛,狡黠地说:“我想你先听好消息。”
叶元眼睛一转,扬扬下巴:“那我便要先听坏消息。”
芍药一直是院里鬼机灵出名的,闻言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