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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如卿言(1 / 2)

夏侯惠一番慷慨作声罢,崇华后殿内便陷入了好一阵寂静。  不管天子曹叡还是在侧的夏侯衡皆一时无语,但反应则是截然不同。  如夏侯衡先是目瞪口呆,旋即便举袖遮面、羞愤难当。  竖子!  我让你来请罪,但没让你来阿谀谄媚啊!  是的,此时的他已然后悔逼迫夏侯惠前来叩阙请罪了。  且不是顾念到天子在侧,恐早就按捺不住上前对夏侯惠拳脚相加了。  盖因谢恩索马、作赋讽天子等行径,带来的后果不过是夏侯惠一人被天子记恨、日后仕途之上再难有际遇罢了。  并不能影响到家中其他人的仕途。  但这种左一句“明主在上”,右一声“圣明之主”的谄媚之辞,却会让以功勋立身的夏侯氏家声受损啊!  竖子不肖!  行事乖张不说,且还不念家门清誉!  待此间事了归家,看我不拿你行家法!  夏侯衡心里已经决定了,今日必令夏侯惠知道什么是家法了。  而天子的反应同样先是愕然,旋即是觉得好笑,但很快脸色又变得阴沉了起来。  神态变化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他自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  面有愕然,自然便是在先前的接触中,他已然对夏侯惠的品性有了大致的了解,亦先入为主的觉得彼乃刚直之臣。如此,骤然听到诸如“圣明之主”之类的奉承,瞬间愕然也就不奇怪了。  而觉得好笑,乃是觉得夏侯惠这种死不认输的行径有些幼稚。  明明,他都被夏侯衡带来请罪了,只需低头认个错便可获得谅解了,但他就是不愿意!  为了争这口气,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错,竟是诸如“心怀惶恐、杀身报国以及明主在上群下尽辞”等言辞都说出来!  也不想想,连谢恩索马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还声称自己常怀惶恐之心?  且忘了自己在十数日前以秦二世来指桑骂槐了?  被朝臣公认为聪颖之主的曹叡,哪能因几句奉承的话语就被左右了心智?!  故而曹叡在听完后,不由觉得夏侯惠这种自相矛盾的阿谀之词,犹如三岁小儿般可笑。  至于,为何他很快又神色阴沉了嘛~  乃是他倏然发现,夏侯惠这番言辞的“险恶”用心了!  盖因自古以来“君明则臣贤,君昏则臣佞”。  先前夏侯惠在北邙山庄园时作《阿房宫赋》规劝,虽然言辞不当、态度激烈,但不能否认此乃直臣所为;而如今,他被夏侯衡带来请罪,为了保全自身迫于无奈口出阿谀谄媚之言,自然便是佞臣所为了。  如此,天子曹叡当如何取舍呢?  若是取了夏侯惠的奉承言辞,那岂不是也将自己定为了昏君!?  但若是承认了夏侯惠先前的规劝无有过错,那岂不是纵容了此子的气焰,日后不得得寸进尺屡屡犯颜直谏了?  虽说,没有犯颜直臣的衬托,明君之誉便无从彰显。  然而不过是樗蒲之戏而已,夏侯惠便胆敢以秦二世作为类比了啊!  若是日后他有更过分的行为,那夏侯惠不得将他与夏桀商纣作为类比啊?!  竖子!  居心竟如此狡诈!  须臾间心念百碾的天子曹叡,又觉得一股怒气在胸腹中弥漫。  万幸,在一旁羞怒难当的夏侯衡,见天子默然不语,还以为曹叡是在感慨夏侯氏的家风不复呢!当即暗中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缕决绝,再次俯身而拜,请言道,“臣弟不端,先有犯天颜之罪,现复有奸佞之象,委实不堪散骑侍郎之职!臣衡斗胆请陛下,让臣弟去职归家。臣必将严加管教,若臣弟日后可有鸣吠之益于时务,当效父辈之志以身许国;若臣弟难成才,则令之老死乡野,不为国之祸害、家门之疽也!”  呃~  此话甫一落下,莫说天子诧异了,就连夏侯惠都哑然了。  盖因会错意的夏侯衡,是在弃车保帅,以整个家族为重打算将夏侯惠的前程暂且掐断了。  不过,想想也很好理解。  左右夏侯惠出仕也没几天,现今去官了,日后不乏再复踏上仕途之时。  但若是让天子断定夏侯氏的家声不复先前,那便是整个家族都要面临灭顶之灾、日后不可能有再复父辈功勋的机会了!  屈一人与整個家族相较,夏侯衡自是理得清孰重孰轻。  “安宁侯言重矣。”  短暂错愕后,天子曹叡含笑宽慰道,“且起身罢。亦无需自责,纵使卿今日不入阙,朕亦无降罪之心。《孟子》有‘子路,人告之以闻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之言。朕年少继位,虽不敢自比帝禹与帝舜,然也不让闻过则喜的子路专美于前。”  是的,经夏侯衡这么一打岔,他已然想好如何处理此事了。  在安抚了夏侯衡后,天子便侧头目视夏侯惠,语气略带着怒其不争训示道,“汝家父兄皆死国难,是为我魏国忠烈之臣也!汝坐享父辈功勋萌荫,当奋父兄未竟之志也!安能不以家门清誉为念,口出如此阿谀谄媚之辞邪!”  “唯!”  被天子以父兄以及家门训责,夏侯惠无论如何都不敢反驳的,当即应声,面带惭愧稽首,“惠惶恐!今后必修德行,唯陛下之言是从。”  “嗯....”  这种恭顺十分的姿态,亦让天子曹叡瞬息间心情舒畅,很惬意的做了一个鼻音。  不过,他也不忘纠正夏侯惠日后的行为,复加言道,“再者,夏侯氏是为社稷砥柱,与宗室无异,朕自是知汝有报国之忠,且规劝得失亦乃本分。然而,朕不过一时兴起与近臣同乐作樗蒲之戏罢了,汝安能以秦二世比之邪?莫非,朕在汝心中已然昏聩之主不成?念汝久居山野,此番便不罪,然日后作规劝,不得忘形放肆!”  “唯。”  夏侯惠再次恭敬作答,“惠谢陛下不罪之恩。”  “起身吧。”  对此,曹叡只是摆了摆手,不复言,且还抬头看了看天色。  意思很明显,让夏侯兄弟二人赶紧告退。  久在仕途的夏侯衡自是心领神会,但他刚想出声的时候,却被夏侯惠给抢了先。  依旧没有起身的他,冲着天子再次稽首,恭声请道,“陛下以肺腑待惠,令惠感激莫名,亦不敢谋身为上,还请陛下允惠再作一言。”  你没完了是吧?  心情才刚刚好转的曹叡,又是一阵烦躁。  但他终究不负有容人器量的赞誉,在按捺住脾气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方颔首道,“可,且道来。”  “唯。”  夏侯惠朗声而应,侃侃而道,“陛下,惠居山野多年,尝见民间豪右设樗蒲场,诱百姓戏耍其中,亦不乏目睹百姓因樗蒲赌戏而被夺田亩产业、被迫沦为世家豪族贫佃之事。是故,惠斗胆谏言,陛下不宜再以樗蒲为乐也。盖因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朝野知陛下之乐,必上行下效,令樗蒲之戏盛行。且豪右以樗蒲场强取豪夺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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