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难彰功 天地萧瑟,万物倦怠。 逐渐淡去晚霞被暮色所侵蚀,也令数年一易主的皖城谷地变成了寒色孤村暮,悲风四野闻。 顺着绳索从山体上滑下来,走出皖水河谷山体隐障的夏侯惠,发现皖城谷地也如同合肥城那边一样荒凉。 零星散布的邑落大多都成为了废墟。 站在矮丘上极目远眺,几乎寻不到袅袅升起的炊烟。 “将军,复往前行四五里,便是常与我们交换物资的小村落了。” 一名灊山蛮凑过来,以手指着东南侧,向夏侯惠解释着,“那边大概还有三十多户人家,不过大都是老人与妇孺,壮丁都被吴兵带去屯田了。现今马上就除夕了,也不知道被放回来了几个。” 他的口音很是奇怪。 夏侯惠听得一知半解,连猜带蒙才大致知道是什么意思。 “甚好。” 扯下腰间的小酒囊饮了一口暖和身体,然后递给灊山蛮的他,对紧随其后的曹纂说道,“德思,你带人留在这里接应张将军等人,我先去将那村落看看。若是一切无虞,我再遣人回来知会。” “稚权自去,此地交给我就行!” 闻言,满脸亢奋期待着军功的曹纂重重颔首,大声应和着。 亦不等夏侯惠反应,便有转身回去河谷中,与陆续从山崖垂下来的士卒清理下地上的碎石或枯枝,以免鱼贯而下的士卒不慎扭伤了脚踝什么的。 也让刚刚张口想继续叮嘱些什么的夏侯惠,咧嘴笑了笑,径自带着扈从与灊山蛮趁着暮色往小村落而去。 是的,他们已然穿过大别山脉了。 整整用了十一天的时间。 因为期间连续下了四天的鹅毛的大雪,让这条根本不算是小径的道路十分难走。 且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如在攀爬中摔伤跌伤、脚下不留神踩到了尖刺等状况,就让两百余人退出了此次战事;尚有山中甚寒,露宿雪地的他们有近五百士卒被冻伤、二十余人冻毙。 没办法。 为了隐蔽,孙礼下令不可生火,所有人都饮雪水与啃着冻得僵硬的干粮、合衣在雪地或山石上宿夜。 不过一切还好。 这些非战减员的士卒,大部分都是来自安丰与弋阳二郡的士家或郡兵。 他们的体质太差了。 如将军张颖与乐方督领的本部,就没有减员一人。 新军也还好。 从屯田客中招募的士卒减员了五六十人,士家则是一个都没有。 或许,这是因为扛不住苦寒的士家,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淘汰的关系罢。 至于为何是夏侯惠引新军充当了开道的前部嘛~ 为魏军引路的灊山蛮只信任他。 不止是灊山扈从的关系,更以为因为先前他让孙叔安排了家生子,以盐巴铁质农具等物与灊山蛮交易,作价十分公道,让灊山蛮对他很亲善。 且甘愿为他做得更多。 原本,引路的灊山蛮将魏军带到皖水河谷、进入皖城谷地就算是任务完成了。 但如今他们还挑出了四五人,与夏侯惠一并去控制前方的小村落,避免受惊的村民从隐蔽小路逃去给吴军报信。 毕竟,皖城离大别山脉也不过三十余(汉)里。 “士載,你引本部绕到村落前方戒备。” 片刻后,引兵来到村落外面的夏侯惠止步下令道。 “唯。” 已然转为五百人督的邓艾,轻声领命。 随后回首招了招手,悄无声息的带着本部快速绕道而去。 “若泽,你带着健儿们留在村子外面,如若见到有人奔出来,宁杀错也莫要令彼走脱。” 若泽是扈从长苟泉的表字,夏侯惠为他起的。 “唯。” 苟泉同样轻声领命,让所有扈从都持弓在手迅速离去。 新军士卒没有配备甲胄与弓弩,狙杀漏网之鱼的事也就他们这些扈从能做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表现的机会。 当夏侯惠带着其余五百士卒进入小村落时,村落的黎庶们都显得十分淡定,根本没有受惊逃窜的举措。 他们似是习惯了。 脸庞之上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很顺从的在士卒的呵斥下走出低矮房屋聚集成一群,而且个别妇人还在低声安抚着小儿的哭闹。 这一幕连夏侯惠都很是诧异。 难不成他们在江东的治下过得很不如意,故而一直期待着魏军夺回皖城谷地吗? 毕竟根据细作打探到的消息,声称现今依旧生活在皖城谷地的黎庶徭役很重,几乎是每户出一丁为吴兵屯田、冶铁与伐木造船或者修缮道路等。 且每年服徭役的时间长达半年! 这种暴政,就连早就作古的秦皇汉武都要自愧不如。 不过,当灊山蛮从人群引出一位约莫五十多岁、应是此地乡老的老丈出来,他所说的话语便让夏侯惠颇为汗颜。 “这位将军,我们家中都没有什么存粮,更没有资财,壮丁们大都被吴兵带去劳作了。” 他是这样说的。 用很简洁的话语,道出了生逢乱世的无奈。 也让夏侯惠心中瞬间了然,在这些村民眼中,吴兵与魏兵并没有什么区别。 皆是只会横征暴敛、抢粮抢钱拉壮丁的一丘之貉! “这位老丈,莫要担心,我军不取伱们的余粮和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