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 见夏侯惠毕恭毕敬的态度,王肃不由莞尔。 尤其是想起了先前二人皆为散骑、同辈论交的时候,夏侯惠对他礼数不缺,但态度可是一直不卑不亢的。 “嗯,如此最好。” 淡淡的笑着,王肃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便止住了话语,转头而看,却见自己的长女王元姬正提着以小竹箩提着茶具正俏生生的立在了门扉处行礼。 咦,你怎么过来了? 方才细君不是带着你躲在假山后,看一眼从连廊而过的夏侯惠了吗? 心中嘀咕了声,王肃用眼角余光往夏侯惠撇去,正好发现夏侯惠也在看着自家女儿,神态还有些讶然。 的确,是讶然,而非是惊艳。 已然十七岁的王元姬不施粉黛、衣着简素,浑身上下皆没有金玉首饰或坠品,唯一支半新不旧的木簪斜斜从鬓角插着发髻,但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眉不描而黛、肤不敷而如脂,唇绛嫣如丹果,一头青丝垂及腰,端的亭亭玉立,任凭谁见了都要赞一声;更难得可贵的是,她神态从容、目光清澈,隐隐有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雅。 但夏侯惠看她的时候,目光很是清澈。 此时的他,并没有将眼前的女郎和自己未来的细君联系到一起。 而是以为她乃王家的小婢。 毕竟,他此番登门来访乃是问婚期的,王肃怎么可能让自家女儿出来与他相见呢?况且那女郎不管服饰还是手中的小竹箩,都在显示着她小婢的身份啊~ “进来吧。” 王肃冲着王元姬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来煮茶,然后对夏侯惠解释道,“我素来不喜饮酒,而好吃茶,故而也养成了习惯,但凡我在家中看书传时,家人便自发过来煮茶,倒是唐突稚权了。” 的确有些唐突。 你连长子王恽都没有留在作陪,却是让一个婢女过来煮茶~ 心里嘀咕了句,夏侯惠也连忙笑道,“不敢。粗鄙如我尚未吃过茶,今日恰逢其会,正好附庸风雅一番。” “哈哈哈,稚权谦言矣~~” 听闻略带恭维之言,王肃畅怀而笑,“稚权早年逢厄之前,曾以文名扬于洛阳,何来粗鄙之说?再者,稚权与我相识久矣,不必如此拘束。” 唉. 我也不想拘束啊~ 但先前你我平辈论交,现在不是我身份变矮了一辈了嘛~ 在心中悄然叹息了声,夏侯惠笑了笑没有接腔,而王肃也没等他作答便继续说道,“对了,稚权,你今日是从城外邑落小宅过来的吧?” 呃~ 这是 暗示我要在洛阳城内置个宅子的意思吗? 怎么古今都一样,在说婚论嫁的时候就要提及屋宅呢? “嗯,对。” 轻轻颔首,夏侯惠解释道,“惠居家在阳渠西端那侧,临近宜阳县地界,往来洛阳颇有路程,恐耽搁今日来访时辰,便昨日在家中管事的城外小宅宿夜里了。” “临宜阳地界” 王肃略微侧头,沾须喃喃复述了一边,然后才说道,“确实。我虽不喜交游,但早年也曾去过宜阳的冷泉坞踏青,那边距洛阳颇有距离。稚权已被天子授予中军官职,以后应是要归来洛阳当值的,若城内没有个落脚之处,恐是不便。” 好嘛~ 什么便不便利的~ 难道你不知道中坚将军乃军职且是将主,平时少不了要宿夜在军中的吗? 说来道去,还是叫我在城内置地起宅呗~ “嗯,侍郎说的是。” 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且囊中并没有置宅的资财,但夏侯惠还是顺着话头应允,“京城之内作售宅屋不多,且惠此番告休时日也短,仓促之间恐难寻到。待以日后若被庙堂调归来洛阳当值了,定会寻个住处。” “嘿,那倒不必。” 王肃当即冁然而笑,“二岁之前,我让家中管事在城西置了处宅子,不大,二进而已,但胜在清静,且左邻右舍皆是司隶校尉部的小吏,出入无有白丁粗鄙之徒。如今正闲置着,等下我让管事将地契取来,稚权今夜便去那边住下吧。” 啊,东海王家的家资如此殷实吗? 随便就拿出一座在京师洛阳的屋宅当作嫁妆~ 只是屋宅虽好,但我不想日后被他人指着脊梁骨嗤笑啊~ “侍郎好意惠心领了,但还请恕惠不能接受。” 连忙起身作了一揖,夏侯惠真诚实意的推辞道,“惠虽家资不丰,但也有田亩二十余顷,俸禄亦不低,自用绰绰有余,若受侍郎赠宅之举,实属不羞矣。” “坐,坐坐。此间闲谈耳,莫拘礼。” 王肃抬手招呼他入座,“稚权误会了,此非我赠宅,而是你家长兄先前绸缪之事。” 言罢,不等夏侯惠发问,便直接将当年夏侯衡将夏侯惠逐出家门后,还带着许多资财来拜访王家,暗示王肃在洛阳城内置宅作嫁妆之事说了。 且解释了以后,还不忘叮嘱了句,“稚权,伯权虽与你分家了,但那是无奈之举,你莫要因此对他心有怨恨。” 也让夏侯惠心中啼笑皆非。 被逐出家门,还是他让长兄夏侯衡作给外人看的,怎么可能记恨 但他此时还真就推辞不了了。 不然,落在王肃眼里,就变成了他心中记恨着夏侯衡,所以不愿意接受长兄的好意。 要不先接受了,待迎亲的时候再多携带些资财过来当赠仪? 只是,我现今没有资财啊。 回到座位的夏侯惠,在沉默中思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