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大蒜煎到黄焦,最后放上半肥瘦的肉块慢慢炙,将近熟透时用小匕切开肌理撒上精盐。如此炙出来的豕肉,膻骚味淡了很多且外焦里嫩,令人食指大动。 夏侯和记得第一次吃到的时候,自己才十一岁。 也就是夏侯惠落水后的第三个月,那时他就觉得豕肉甚至比羊肉更好吃.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习惯跟在夏侯惠身后,时不时就央求六兄炙一次解馋。六兄经不住他的央求,便常常让孙叔偷摸割肉回来炙,也时常被大兄训示什么“君子远庖厨”、“不思读书上进,反而贪口腹之食”等等。 只是如今他仍能吃到六兄的炙肉,但大兄却是不会再训示六兄了。 唉. 想到这里,才吃了几口的夏侯和便放下割肉小匕,拿起酒囊慢饮。 “怎么不吃了?” 回到屋子里的夏侯惠,看着他脸上依稀有些惆怅,不由会错了意,还宽慰了声,“子林兄父子不来便不来了吧。自我被天子召回洛阳任职,就不曾拜访过他,他不来参加婚事也不足为奇。” “嘿,我只是在等六兄。” 立即缓和了脸色的夏侯和,轻笑了声,“六兄,你觉得还能邀请谁来啊?我倒是觉得,陛下已然让六兄任了中军之职,若不送个名刺给骁骑将军等人试试?哪怕他们不来也会承情,日后六兄归来洛阳任职了,同僚之间也会好相处许多。” “不需要了。” 正端着麦饭扒拉的夏侯惠,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陈玄伯、傅兰石、杜务伯,还有义权你,足以迎亲了。肉若冷了就不好吃了,义权莫发愣。” 好歹是中坚将军呢! 且还是谯沛元勋之后,才四位宾客就足够迎亲了? 六兄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被朝中百官所喜,所以不想前去攀交自伤颜面吗? 夏侯和心中有些疑惑。 但也没有再多言,只是“哦”了声,继续用餐。 少时,他餐饱,而吃相很是洒脱的夏侯惠早就放下竹箸等候好一会儿了。 “对了,义权。” 见他也用餐好了,夏侯惠便发问道,“你今岁及冠了,大兄可为你寻姻亲之家了吗?若没有,我也帮你留意下?” “呵呵~” 却是不料,夏侯和听罢,竟开怀的笑了起来,“六兄莫说笑了。” 我说什么笑? 这不是很寻常的话题吗? 夏侯惠不明就里。 而待夏侯和止住笑声了,才戏谑作言,“迎亲宾客才四人,可见六兄交游之寡,如何为我寻门亲事?嗯,此事大兄前些时日已然提及了,但我不想成亲太早。待过个二三岁再说罢。” 说罢,也不等夏侯惠做声,他便继续说道,“伯舆兄那边我已问过了,他五日后将告休沐,不知六兄届时得闲否?若得闲,我便在城外设宴,让六兄与他见一面。” “自是得闲的。” 夏侯惠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后,便说道,“嗯在城外的话,若不就在我那小宅里吧。那边虽简陋,但听闻王伯舆为人笃行,应是不计较这些的。不过时间定在晌午吧,若太晚了,恐让你与王伯舆赶不上城门落锁前归去。” “也好。” 对此,夏侯和没有异议,应声之时还往屋外瞥了一眼,然后发问道,“六兄可还有其他事否?日近暮了,我须赶在宵禁前归去。” “没了。义权归去吧,将酒囊带上。” 闻言,夏侯惠顺势起身送他出门,就是才刚走到门槛处,又陡然顿足。 “啊,还有个事。今日我在北邙山庄园,还见到了卫侍中,与他攀谈了一阵。但与他对弈的一老者,我却是不认得。年纪约莫六十,身躯瘦削,表字唤作孔和,官职应是不高,义权可知他是谁吗?” “若六兄讲述没有错的话,那他必是擅解梦的周中郎。” 中郎周宣? 擅解梦? 夏侯和已然离去了好久,夏侯惠仍在独自沉吟着。 他有点想不明白,天子曹叡让一个擅解梦的方士在北邙山庄园是什么意图。 尤其是这个方士还暗中观察自己。 难不成天子曹叡做梦了,而中郎周宣解梦的时候,刚好提到了我?! 但“子不语怪力乱神”,且也不曾听闻,天子曹叡竟沉迷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啊~ 不对。 人是会变的。 作为一个少年丧母、青年丧父,如今又子嗣皆丧尽的人,未必就不会因为承受了太多悲苦,变成相信鬼神有灵的人。 尤其是他还是自幼在邺城长大的。 因为张鲁投降后,魏武曹操与他结为儿女亲家且被安置在邺城,也让五斗米教在邺城颇为盛行,曹叡未必就没有接触过。 嗯,不知道天子曹叡梦见了什么、中郎周宣又说了些什么。 如若关乎自己的评断是好的,那还罢了。 万一那自己这些年所作的绸缪,以及不吝性命积攒军功的冀望,岂不是都变成了一场空?! 心中刚泛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夏侯惠又瞬间掐灭了。 有时候,不能让自己有悲观的情绪。 不然会让自己斗志全无。 而且,就冲着今日天子曹叡赐下蒲萄酿的行举,足以说明就算周宣解梦时提及了自己,也不会太糟糕。 反正不会是“亡魏者侯也”! 唉,要是天子曹叡能梦到“三马同槽”,然后中郎周宣再来补一句,说此梦境是指司马懿、司马孚与司马师日后将食曹的征兆,那该多好啊~ 罢了,多思无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