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厌离抱着胳膊,神色恹恹,语气平淡又疏离,“她之前见过你吗?”
鹤吾怀里抱着懒奴儿,他抿着唇,低头回避公孙厌离的视线,鬼王之前在他身体里设下了法咒。
他无法,只能说:“应当是没有。”
“那就去吧,把那许诺弄清楚,”公孙厌离转身离开,留下一个黑色恍惚的背影。
江遇秋此时正站在别宫偏殿二楼栏杆前,目光所及,是黑夜中大梁城郊星星点点的灯火。
别宫偏殿坐南朝北,江遇秋垂着头发站在高台上,一袭柔纱绣红梅外衫,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她的胳膊搭在青石栏杆上,露出雪白的腕子来,望着别宫宽阔的露台发呆。
她没让青桃过来,只是想自己静一静。
江遇秋忘了好多事,似乎有重要的,也有不重要的,她总觉得公孙厌离应该与之前的自己有所关联。
师父之前告诉她说,修养四十九天过后,她或许就会想起来之前发生过的所有的事。
但想起来以前,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并不知道,有时候,忘记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平常时候,她夜间出行是一定会提着那盏骷髅花灯的,因为她总能看见鬼,白天还好,晚上容易被吓个半死,但提着那盏骷髅灯,那些鬼魂就不敢露面了。
今夜,她觉得只是在外面栏杆边站一会儿,并不妨事,便没有提灯。
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又瞧见一个鬼魂,那鬼魂浑身带血、身上穿着铠甲,在远处的巷道中游走,那打扮似乎是赵国军队传信兵的装束。
江遇秋沿着楼梯走下去,悄悄藏在砖石后面偷看那鬼魂。
“国主,我们胜了,燕国军队撤了……国主,我们胜了,燕国军队撤了……”那鬼魂嘴里喃喃念叨着,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怎么,怎么皇宫都没有人了,怎么回事?我要见*国主啊……”
人死之后,魂魄离体,会逐渐丧失五感,等待着鬼差寻来将其拘捕带走。
江遇秋三年前是因为孔雀珠将她的魂魄困在了体内,撑到她师父当夜回山的时候,将她带离了临墟山门。
她才侥幸捡了一条小命。
眼看着那鬼魂冲江遇秋藏身的拐角跑了过来,江遇秋慌忙提着裙摆回去了殿里。
江遇秋刚进殿,青桃就迎了上来,“殿下,公孙大人的手下求见。”
“手下?”江遇秋去见了鹤吾,那时候鹤吾怀里还抱着懒奴儿,江遇秋一看见,脸上就泛起了笑容。
“可否让我抱抱它?”
江遇秋满脸期待,眼睛里亮晶晶的,鬓发上没有戴任何钗环,一副全然与鹤吾是初次见面的模样。
“好,”鹤吾点了点头,当年的事,鹤吾内心里对江遇秋还是很欣赏的,至少,并不敌对她,“只是殿下要小心些,懒奴儿脾气有些大,千万别被它抓伤了。”
“哦,是吗?”江遇秋之前在天鹤监也抱过这个蓝眼小白猫,在她怀里乖觉地很,江遇秋并不觉得它脾气大。
鹤吾站在那里,江遇秋瞧见了他颈骨处的两道白痕,又是个恶鬼,江遇秋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摸着怀里小白猫的头。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江遇秋硬着头皮打招呼。
鹤吾来之前,公孙厌离告诉他,江遇秋在假装失忆,他还不信,如今一看,她那模样倒不像是装的,“在下名叫鹤吾,殿下之前,从未见过我吗?”
因着鹤吾说话很是温良,江遇秋对他的戒心没有那么大,但鹤吾这话却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又是个故人?
但江遇秋还是摇了摇头,“本宫之前从未见过大人啊。”
鹤吾看了眼四周,江遇秋让青桃带着婢女先下去,她抱着懒奴儿坐在殿内竹椅上。
“大人有话要同本宫讲?”江遇秋微微低头,逗弄着怀里的懒奴儿。
鹤吾抿着唇,神色凝重,“江姑娘,你之前真的没有见过我吗?”
江遇秋摸着懒奴儿的手一顿,脸上勉强笑着,“鹤吾大人,切莫开玩笑,本宫可不姓江。”
鹤吾想着当初之事,江遇秋也的的确确是救了公孙厌离一条命,不管怎么论,算是鬼界欠她一份情意。
“鬼界不会派人来驱魂的,赵郁雾的魂魄在我们手里,江姑娘不必担心,”鹤吾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些事,鹤吾想着她也应该知道。
江遇秋堪堪抬头望向鹤吾,那眸子清澈透亮,但还带着几分堤防,她把懒奴儿揽在怀里,轻语道:“鹤吾大人,是之前认得我?”
“你是真的不记得了?”鹤吾怀疑道。
江遇秋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鹤吾关于自己的事,毕竟她不知道鹤吾此人的身份底细。
可鹤吾却冲她走了过来,“江姑娘,冒犯了,”他把手搭在江遇秋脉上,一丝黑气顺着她的腕子往上游移,直至涌入心口位置。
“魂魄怎么会碎成这个样子?”
鹤吾把手移开,有些心惊,但他转念又想,三年前被那么多临墟山门的人袭击,如今能侥幸捡回一条命,魂魄变成这种情况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他们家殿下不该没有发觉此事啊,他素日里可是个再小心谨慎不过的人了。
难不成,是忘了?
“江姑娘,你之前见过我们公孙大人吗?”鹤吾看着有些惊慌的江遇秋。
半晌,江遇秋摇了摇头。
鹤吾确定,江遇秋是真的失忆,而非装出来的。
他开始办正事,“江姑娘,可否把那骷髅花灯给我?”
江遇秋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骷髅花灯,手提起来藏在身后,警惕道:“不给。”
鹤吾往前走了一步,“江姑娘,那本就是我们的东西,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到的您手里,所以,还请您归还此物。”
江遇秋微微仰着下巴,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
“这是很重要的人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江遇秋语气坚定,手里紧紧攥那柄骷髅花灯,纱帘后一抹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鹤吾抬头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