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殷郊没有说话,他看向屋外。我猜他对我的怀疑已经打消了大半,因为大雨确实如我所说的那样落下了。
我重新点上灯,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却见他回头,问我:“你可知你刚才所说的狂言,是逆天而行?”
真让人惊讶,这人明明不信神仙,却为何此刻与我谈论天道?
我说我自然知道,你别看我平时说的话里十句有八句不是真的,但我认真起来也是不说假话的。天命的确难违,但也绝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殷郊皱眉。
“万物相生相克,此消彼长。”他说,“改变既定的事情,一定会付出一样的代价……我自愿替我父亲去死,你却无需如此。”
咦,我还以为他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住殷寿的命,未曾想到他竟为我顾虑。
我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答道:“我又不是傻,为何要搭上我的性命?况且我只是告诉你天意可违,又未说是怎样的天命,更没说我要去做些什么。”
这番狡猾的话,理应让殷郊感到失望,因为他好不容易获知了有让他父亲活下去的希望,却又被我不动神色地按了回去。
但我抬起头,却见他露出了稍许心安的神情:“那就好。”
……殷郊和殷寿真的很不一样,我想。
我早在更久之前就应该知道的。
“还有件事我需得告诉你。”殷郊说道。他告诉我,明日如果我以朝贺为由,恭祝他父亲成为天下共主,那人必定大喜过望。
我知道会这样,毕竟我在很早之前就从蜀地出发了——这种如同“预知”一般的到来无疑在告诉殷寿,他是被认定的君王,他的位置来之正当,他或许命不该绝。
“若你与父亲提及婚约,他必定会欣然应下。”殷郊提醒道,“因为你的能力。”
我点头,是啊,我知道会如此。
“我虽不信那些,也不知道先王为何与你们上一任大祭司定下这种事……只是你在蜀国身居高位,真的可以就这样留在大商吗?”殷郊问道。
不是吧,殷郊甚至考虑到了蜀国如果失去大祭司之后会如何——想这么多,什么都被排在他前面,轮到他自己时他就不在意了,还真觉得殷寿不会计较他的真心呢!
我立刻竖起眉毛:“怎么,你不愿我留在这里?”
“……”
哼。
我说你无需担心,蜀地那边自有安排,我养母也还健在呢,再培养个继承人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我早先就说过了,我就是放弃了权位才来的朝歌,我是权衡过的。
道理我都懂,不用他提醒。
“别想我会反悔,没这种可能。”我瞪他一眼。
殷郊抿了抿唇。
“权位……”他低声说道,“还会再有的。”
我:?
啊,什么?
“没什么。”殷郊站了起来,“天色已晚,我先告辞。”
13.
见殷郊就要走入雨中,我从疑惑中惊醒,疾奔过去:“等一下!”
然后在他身后一脚踩到了裙裾。
我:……
殷郊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身,但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我扑过来的动作,我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好在殷郊身强体壮,没有被我的动作扑倒,他成功地撑住了我。
很好,我没有摔倒,他也没有。
少年僵在了原地:“你、你——”
我说这只是个意外。
殷郊:……
“那你怎么不松手。”他说,“还抱得更、更……”
哦,是吗?那可能是我本能的举动,哎呀我只是怕摔倒而已——我这样解释着,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后退了一步,对他施礼。
“这场雨将在不久之后停歇,烦请多留一会。”
殷郊没有回头看我,或许是在看雨幕,也或许是在看地面,这让我觉得我难得正常施礼的动作有点多余。
我都施礼了,竟然不看我!
“不想留那就去淋雨吧。”我下逐客令。
殷郊终于回头了,他看着我,眼神似乎有些微恼,也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因为不好意思。从他微红的耳尖来看,我推断是后者。
“大祭司的想法变得可真快。”他说,语气里听着带刺,“上一刻让人留,这一刻又让人走。我看你明日也别对父亲提起婚约了,免得你又变了想法,今日想这样,明日又想……”
懂了,看来是因为我出言无状,态度过于随意,让他质疑起了我的真实想法。
“原来你在意这个。”我忍不住笑,打断他,“好好好,看来非得我这么说才可以是吧……”
我向前一步,再次拉近了距离。
“殷郊,”我抬头看他,“阿灵想让你留下。”
14.
殷郊睁大了眼睛。
殷郊头也不回地奔入了雨中。
我:?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们殿下送个挡雨的物件——”我对立在门外一脸茫然的侍者喊道,“不然要我去送吗?”
虽然我是由于自己不喜欢淋雨,而设身处地地为殷郊着想,不希望他淋雨,但怎么说呢,有点关心,可并不多。
因为我都说了他可以等一会再走,他不听,那我才不管他。
侍者片刻之后返回,气喘吁吁地说殷郊跑得太快了,没追上。
我说没事,他膀大腰圆的,淋一场雨也不打紧。
小鱼恰好来找我,听到这话露出吃惊的神色:“您已经下手了?”
我:?
大雨在不久之后结束了。
估算着殷郊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住所,我将明日朝见殷寿所需的服饰和礼器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看向候在门口的小鱼:“那只雁如何了?”
“遵从大祭司的安排,一切都好。”小鱼答道。
我点点头,让小鱼回去,她却摇头,不走。
于是我问她有什么话要说,只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