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脚踩在男人的手骨上,嘎吱一声,男人的手骨裂了,与此同时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做……”男人在痛苦□□,“卖……卖去做别人家的奴……奴隶,做妓……”
崔四娘冷笑一声,又用力朝男人手骨重重跺下,挥起长刀,那人便没了声响。
后面趴在地上的男人想来拽她,她避身一躲,长刀将男人重重压在地上,又是一声清脆割喉。
冷风吹动她带血的袍子,四处彻底静了下来。
就着冷风,还有那些女人害怕的隐隐啜泣声,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些女人,拿起地上的麻巾,蹲下身递给其中一个女奴。
女奴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缓缓向后缩去,避开脸不敢正眼瞧四娘。
崔四娘并不以为意,轻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了眼沾在手上的血迹,往袍子上擦了擦,低了些声:“别怕。”
几个女奴缩在一起,方才她们看那些男人是畏惧惊恐,如今看崔四娘,却如在看恶鬼一般。
“怎么做的奴?”崔四娘问。
“家中人饿死了,阿兄把我卖了换了几个饼。”
“阿耶战死了,田地无人耕,阿娘也死了,我就被人卖了。”
“定亲的男人说带我来凉州做生意,进城便被卖给了牙人。”
……
女奴们哆哆嗦嗦道。
崔四娘站着身,她不动声色听着,手中握紧了环首,长刀上还有血迹渗落。
待这些女奴们说完话,她这才反应过来,抿着唇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女人们。
“甘心做奴么?”
她又蹲下身,视线平行这些女人。
她的眼睛里似有火光,要将这黑暗的旷野点亮。
女人们看着她脸上已经凝固的血迹,即使身缩在一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来。
“我们……”女奴们垂下头,“我们……不敢,不敢想。”
崔四娘轻蔑地勾了唇,缓缓站起身。
“女子这辈子,生来就总是会受欺负,都说女人的命比男人的要低贱,”她拣起一把落在地上的粟特人弯刀,扔至女奴身前,“要想别人不这么想,那就握紧手中的刀,若有人来辱,那便亮出你的刀刃,若有人来欺,便拿手中刀捅过去。”
“捅刀,比睁着眼睛哭有用多了。”
女奴们稍似反应过来,她们小心翼翼看了眼崔四娘,然后有胆大的,将那刀拿在手中。
“多谢,多谢壮士。”她们低着头,不敢看崔四娘的眼睛。
“壮士?”崔四娘听毕笑了笑,抬手将盘发的木钗扯了下来,多日未洗的长发杂着戈壁上的烟尘,散乱披落。
眉眼望去,能窥女子柔色。
“我是女子。”她瞧着她们又道,“与你们一样。”
一泠冷月下,女子似杀神降世。
女奴们一时身止在那处,仰着头看着前头的女子。
崔四娘摸过身上的蹀躞,拔下一把短刀来。
“若是无地可去,拿着这把短刀,到邺京城宣阳坊坊东的试新斋找那里的东家。”
“就说,是我要她收留你们。”
女奴们不解,握着冷冷的匕首,再抬头时,见那女子已迅速绾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就着呜咽风声,沾血的旧袍没过膝盖,她却没有一步的停留,朝着远处戈壁深处走去。
“娘子!”女人们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破麻布,“你去哪里?”
回复她们的是有呜咽的风声。
再一晃眼,那女人的身影与砂砾一同,消失在视野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