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怨虞秐升不知体谅褚珩。
虞秐升自知理亏,想着那李记酥山,是前些日子她在褚珩那随意提了几句,不想他还记着这事,如今褚珩即出远门,于情于理自己都未相送,确也有些过意不去。
“娘子。”廊下有人说话。
“阿九?”虞秐升蹙眉,她行至廊下,瞧着阿九仍着府中常服,手中捧着几卷书册。
“进来吧。”
琥珀重新点了油灯,阿九立于屏风后,叉手又行礼。
“这些是郎君说留给娘子,着西院用的。”
琥珀应声拿了过去。
“郎君不曾着你同行?”虞秐升不解。
阿九走进了几分,压低了声。
“回娘子,不曾。”
虞秐升未曾多问,如今邺京局势不明,褚珩又是私自离京,将随身近侍留于原地确实是个打消他人猜忌的好办法。
“他多久能回来。”虞秐升望着前头黝黑的府邸,远处隐约瞧见远处廊下的几盏竹骨灯。
“娘子宽心,郎君定能在年前回来。”
夜里风声愈紧,虞秐升视野朝外望去,借着远处黄光,整个淮王府冷寂下来。
已至冬日,银杏落叶皆下,粗粝的枝干上落了几只寒鸦,从树干间起了啼声。
不知是不是这鸣声过于凄凉,她心中陡然升起不安。
“此次殿下身边,跟着的人可齐全?”她问。
“娘子宽心,殿下身边皆是可以一敌百的猛士,何况郎君本身,就是安西铁军中顶顶厉害的!当年吐蕃侵犯安西四镇,几乎都打到八贡雪山,是郎君力挽狂澜,将那钦多于生擒缚于军中,大涨我陈士气。”
“钦多于?”琥珀在旁没忍住出声问到,“娘子,奴知晓这个人,这可是吐蕃有名的大将军,奴幼时曾随爷娘去过吐蕃,所有的吐蕃人都知道他。”
阿九听此,兴致大起,甚至扬了声音道:“那钦多于可是吐蕃百年来从无败绩的大将!郎君当时也不过十七,带领着八百轻骑,迂回包抄,越过八贡雪山,直接深入库梨草原抄到了吐蕃后方大本营,将他们粮草烧了个干净,当即生擒了当时率领吐蕃部族的这位名将,郎君一人一马,直接将此将缚于两军阵前,吓得那几十万吐蕃人弃甲而逃。”
琥珀听得兴起,身体往前凑了几分想要细听。
虞秐升未曾露出太多心急,方才阿九讲得激烈,她的思绪却在这抑扬顿挫的讲述里有些走神。
屋外银杏枝干上寒鸦鸣声未停,即使隔着这些激扬之音,心中的不安久久不停。
“为了提高军队战力,郎君还另外组建了安西玄甲军,从各折冲府中挑选最优的士兵日日训练,这可绝对能称作为大□□来最优秀的骑兵……”阿九还在继续高谈阔论。
虞秐升忽然开口,止住了阿九的话:“殿下此次秘往安西,是否会对太子……”
同样的话她问过褚珩,但还是忍不住又继续发问。
阿九的脸色忽而肃容起来,方才的那点眉飞色舞消失殆尽。
而是抬手对着虞秐升叉手道:“回娘子,郎君不会行此。”
随后阿九补充道。
“郎君应过的事,绝对不会不作数,万望娘子信任郎君。”
生死之事间,应理智作为最佳驱使。
因而借着理智本能,她依然不愿相信褚珩会放弃这个机会。
“为何,无有行动?”
阿九脸上肃容愈甚。
“奴也问过郎君,只是郎君言了一些话,奴这才全然明白。”
“他说了什么?”
“若当朝太子遇刺,岂非证明我陈国立孱弱,处处匪人。”阿九语音才落,
远处寒鸦四散,虞秐升心中如钝器一击。
她恍而察觉自己的龃龉,自己竟仍未曾真正相信褚珩是如何之人。
视线掠过那盘酥山,只听得远处隐于夜色的鸣声。
“夜凉,你早些休息吧。”
虞秐升对阿九抬手道。
待四方皆空,只余夜风陌陌,琥珀剪了灯烛。
明明已然很安静,虞秐升却希望四野能更静些,她或许能听到那远去的安西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