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角吟。梁风被吓了一跳,离开座位,扒着高台的围栏向下眺望。李晟立即追上他守在身边防止梁风不慎扑掉下去。
军旗猎猎飞扬,兵士分为不同区域整齐地前进后退,每列队伍分工明确,互相交错摆阵,千名士兵的脚步合为一道,几欲震天。
从高处向下看,数千个铁甲包裹的人头合在一起仿佛机括,每一块零件之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何止威武,何止霸气。
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拒绝这份气势。
梁风跟着人群同举臂呐喊。
阵成之际,赵横步出,对军旗下令。军旗起舞,阵体开始变形,或是两边收拢以供中部突刺,或是中部后退以供两侧包围,或是分成数队,每队再摆小阵,或是前锋盾兵定位,后方弓箭手组预备队形,等等,无一不有序,无一不齐整。
梁风连连惊叹。梁戟脸上都带一点笑。
太尉李密也站到围栏前下看,说道:“过于精密。”
梁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笑却敛起来。
孙提一旁道:“王上,军阵过于精密便不容有错,一旦出错,阵脚牵一发动全身,轻易便能大乱。”
梁戟将眼神转向孙提,孙提继续道:“不若留些余地,既便于兵士腾挪,更利于将军应变指挥。”
梁戟又将目光转向阵心,慢慢点了头。
这一场操演,给梁风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兴奋回味了好几天。
之后梁风的日子就变得无比忙碌。
每天卯时就得起,和与丕一起去檀宫的练武场,三个时辰练武,然后中午休息大半个时辰,午后又去学堂上课,晚间还要读兵书和温习。
这样的日子转变得突然,刚开始几天他靠着那股新鲜劲和不想负二哥期望的势头强行支撑,直到没过多久的一天,他在练武场的木桩摔下,半是睡半是昏了过去。
醒来见二哥守在他床边,略带歉意地和他说:“是二哥不好,未料到你还小,身体状况无法支撑如此高强度的学习和训练,我已听从孙提建议,不让你过早接触兵书,往后每天入夜我便不安排你功课,早晨也不必起那么早了,空闲下来让李晟带着你四处玩去。”
梁风还有些懵懵的。
“不过,于兵法一道上,孙提跟我好好地夸奖了你。”梁戟摸摸他的脑袋,“阿风真聪明。”
梁风瞬间脑中只余欢欣,“谢谢二哥!”
梁风自己觉得,他挺喜欢习武的,到了檀宫之后,师父开始教他骑马了。在马上奔驰的感觉像是要飞起来,非常对他心意。
而在学堂读了一段时间书后,他发现,书上的乐趣也不比马背上的少。
书卷中向他描绘了大周的三百年历史和千里疆域,向他歌功颂扬了历代君主的彪炳政绩和号令千军的悍将忠兵;他知道了大周有多少山川河流、郡县人口,也知道了大周人民有多少徭役赋税,更知道了何为国、何为家、何为君、何为臣。
鲁夫子讲述这些过去的事情,他听得津津有味,在其他王子昏昏欲睡之时,只有他的目光还牢牢注视着鲁夫子。
字里行间,他学会之乎者也,学会子曰孟曰,再不会张口他娘,闭口那厮。从前在巷陌沾上的烟尘,不知不觉中掉光了。他想,母亲知道了,一定会为他感到开心。
同时,以前那些若隐若现的观察与发现、记在脑海里的只言片语、旁人细微间流露的眼神态度,让他逐渐意识到了人和人之间不同的区别,在他脑中形成了尊与卑、高与低的区分,仆人、主子、贵贱......等等,他于是有了概念。
在他武艺初学成时,赵横领他去挑选了自己的武器。
赵将军说,战场上用刀最好,便于发力,也够锋利,削人头如泥。他便选了刀。
梁风很疑惑,“师父,打仗是为了杀人么?”
赵横道:“打仗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和平,只有赢了战争,才能获得和平,而只有杀人,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哦,这样啊。”梁风似懂非懂,听明白了这句话里简单的对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