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去,别到外面乱跑了,知道吗?
叔叔婶婶,再见,我们走了。
路上要跑快点。
朱婶婶竟然嘱咐他俩“要跑快点”,平常大人们不是都会对小孩子说“慢点慢点”吗?双胞胎心有灵犀的一对视,不约而同的想到这里肯定有事或者是出了什么事,要赶紧跑回家告诉妈妈。
双胞胎拉动小马达,飞奔下楼,楼梯间又发生一阵不小的响动。双胞胎边跑边说话:
弟弟,韩益跃呢,他不在家吗?
他在家,就藏在房间里呢,我瞧见他房间的门动了。
啊?那他为什么不出来,我们是好朋友啊。
估计是他爸爸妈妈不让他出来的。哥哥,我们快跑,回家。
嗯嗯~
……
楼道里的脚步声消失后,殊不知,韩育斌家隔壁的房门,也微微动了,一个女人闪了出去,悄莫莫下了楼,一到楼下,就像身后有狼撵她似的,一溜烟儿的往大门口跑了去。
这边,“咣叽”两声程家小院门被双胞胎踢开。两人大喊大叫的跑到客厅:妈妈,朱婶婶交给你这个纸条条,让你马上看。
放在茶几上,妈妈正在炒菜,一会儿就看啊。
双胞胎挤到厨房门口,眼巴巴的:不行啊,妈妈,朱婶婶特意交待的,一定要妈妈马上看。
这么急?说着,付矜瑜放下炒菜铲、关上火,从厨房走了过来。她从儿子手里接过折好的纸片,坐到沙发上,屁股才挨到沙发一点皮儿,立马就弹跳起身。
出事了!
看了朱雪宜的狂草,付矜瑜心中大惊不止。
五天前,在这里,出身不好的军人、军属已被圈定四五十人,均被通知不日下|放|改|造,但不知将被送去哪里,有人说可能全家老小要上岛,名单上有韩育斌夫妻俩、也有她付矜瑜的名字。
纸片被付矜瑜捏成团,握在手心里。她在心里快速的复盘事情可能的糟糕程度,真是乱套了。
造|反|队的人竟然能进军属区抓人?不对,要是没有军区内部的接应,他们指定冲不进来,多少会觊觎门口持|枪|站|岗的卫兵。
这么说,这是有一小撮人里应外合商量定了的!
妹妹没事儿人一样的坐在软垫上玩着,可双胞胎毕竟是大了,他俩眼见妈妈的表情变了又变,俩小孩多少有些不适,很好奇,朱婶婶给妈妈写了什么。
妈妈,妈妈~
俩儿子本就板正的小脸儿,此刻更显得严肃许多。付矜瑜摸摸孩子,白皙的脸上硬挤出一抹微笑安抚俩儿子:大洋和大海咱们不怕啊,妈妈在呢,一会儿咱们就吃饭,好吗?
程军海:妈妈,我们不怕,是不是有人要欺负我们?我们一起打坏人。
程军洋:对,我们打坏人,我的拳头好使着呢。
好,你俩厉害,去陪妹妹玩一会儿,妈妈把锅里的菜弄熟,咱们就开饭。
嗷嗷~
今天的菜色很丰富,但受了纸片内容的影响,付矜瑜有些食之无味。填饱肚子后,打发仨孩子做功课或者玩,她开始在家里一顿收拾。
只要稍微有些出格的物件,都被她依依收纳起来,有的堆到杂物房,有的被她顺手藏到了“乾坤屋”。
直到孩子们揉眼睛喊困,她在各处收拾的行动还没结束。洗洗手,哄着仨孩子到房间午睡,轻带上房门之后,她来到外面继续收拾。
……
站到小院儿里看到那第三茬还没长成的半大鸡苗,付矜瑜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这要是她真的下|放,那这群鸡苗也只能拜托给隔壁廖嫂子了。
听俩儿子说,廖冬梅这几天都在医院照顾喝了毒药的军属,诶……叹出一口气,这都什么世道,不知道五天前究竟在军属区里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人做出寻死的举动。
院子里的苦瓜、豆角、黄瓜和西红柿,都叫她摘了下来,在外面搁一些,到“乾坤屋”里存一些。
打倒一切反|动|派、打倒修|正|主|义、打倒……宣传口号的声音越来越响,离她越来越近,付矜瑜端着菜篮子站到鹅卵石小道上朝门外张望,很快她便看到一辆缓缓驰近程家小院的宣传车,车顶上摆着三只大喇叭。
现在正值晌午,各家各户都在午休,宣传车上的喇叭声异常的刺耳。
快速回屋将房门和窗户关上,免得惊醒睡觉的孩子们。她转过身刚回到小院站定,就见从车上跳下来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明显是带头的负责人,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和一位二十来岁的女人,这三人都戴着红袖章,在最后头还有一个类似军属的女人,她眼中带笑,显然是过来看笑话来的。
陶阿春下车后,恭敬地对袁聪明报告:袁主任,对付个女人,不需要您动手,让我来吧。
行,你就放开手脚干吧。
接到袁聪明的眼神,年轻气盛的小赖率先伸出一脚,早就孱弱的小院门被他踹烂,有几根木头板折断,小门儿从矮框上斜着歪下来,要掉不掉的。
可能小赖也没想到他一脚能将这扇木头门给踹烂,刚要止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推开,陶阿春抢先冲到院里。握起拳头叫喊起来:
打倒国民党、打倒反|动|军|阀,付矜瑜她是国民党人的女儿,她的双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打倒付矜瑜……
怕她这尖锐的嗓门把孩子们吵醒,付矜瑜一把将手上的抹布甩到这人的脸上,陶阿春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啊。她在军属区一直是只过自己的小日子,从不招惹事非的。付矜瑜脚下不停走出小院,手指着踹烂她家院门的大男孩说:
你肆意毁坏现役军人的家门,这是什么行为,嗯?
我……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踹开……
小赖同志,你别听她胡说,她是要被打倒的,等你们把她抓走,你回头顶多找几块木板把这小门儿给程家维修好就是了。原本倚靠在车厢门边的女人走上前,给司机小赖鼓气。
哦,好。
你又是谁?在我家门口胡咧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