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听到一声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胡同里传出来:“坏种!谁跟你一起谁倒霉!”
陈见山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胡同里,拖着声音,懒洋洋地开口:“喂——”
人群最外头的人闻声回头,看见有人过来,眼里满是警惕,回头对里面的人说:“有人来了。”
说完复而转向他,语气不善地说:“走开,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陈见山没搭理她的话,越走越近。看他走过来了,一群人便散开了,他这才看见最里面有个身形极瘦的女孩坐在地上,胡同里微弱的路灯打下来,他看见她骨节发白的手死死扣着水泥地。她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一节纤细的腰肢。
她双手撑在地上,头发垂在两边,见有人进来,她微微抬头,眼睛看向了他。
陈见山对上她的视线时,心里一惊,这双眼睛。
像之前两次见她时一样,双眼清澈明亮,纵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眼里也没有一丝杂质。
是她。
陈见山抬眼看向双手环胸的何夜,眼里比刚刚带了些许怒气。
他还没开口,便听见何夜说:“你要是不想跟她一起挨揍,就赶紧走。”
陈见山哂笑一声:“就你?”
“我进来之前就已经报警了,我不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法治社会,我用法律手段。”
“报警?”何夜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恢复镇定,“你少骗我。”
陈见山递出自己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机:“不信?不信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不像说假的,我看他在胡同口站了好一阵才进来。”何夜旁边有个女孩轻声说。
何夜有些慌了,她也没去接陈见山的手机去看个真假,她扭头看向姜妗,恶狠狠地说:“这次先这样,姜妗,你迟早会遭报应的,祁淮是因为你才出的车祸,你这辈子都赖不掉。”
一群人跟着何夜离开,姜妗看着她们走远了,才拍拍手从地上爬起来,她用手肘擦了擦脸。
“你没事吧?”陈见山双手插兜,看着姜妗,问她。
姜妗抬眼看她,眼睛里像是淬了破碎的冰块,冰冷又在微弱的光下流溢四彩。她绕开陈见山往外面走,经过他身边时低低地说了一句:“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陈见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单薄无依,他垂眼笑了笑。
真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又忘恩负义的人。
陈见山抬腿跟上她的脚步。
姜妗没管身上已经撕破的衣服,她走出胡同后便往家的方向走,陈见山一直跟在她身后,她脚步加快他便也加快脚步,她放慢他便也放慢。
姜妗也并不打算理他,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扯上关系为好。
路过一家药店,姜妗进去买了碘伏和棉签,出药店时就看见陈见山在门口等着。她愣了一霎,她以为他应该走了,没想到他还会在外面继续等她。
姜妗在药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下,借着路灯查看自己膝盖上的擦伤。其实何夜她们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推搡的时候她没站稳摔地上了,没想到这个时候陈见山就来了。
她拿出棉签沾上碘伏,涂抹在膝盖上的伤口上。棉签刚覆盖上去,姜妗便感觉到一丝密密麻麻的痛,像蚂蚁在啃噬,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她最怕疼了。
“我帮你吧。”一旁站着的陈见山见她这样,开口说道。
“不用了。”姜妗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陈见山没说话,朝她走过去,半蹲在她跟前,自顾自地拿棉签沾上碘伏给她上药。
“诶——”姜妗刚准备把腿收回来,就被陈见山按住了,“别动。”
她也就真不动了。
姜妗好多年后回想起这个画面,也说不出为什么陈见山让她不动她就真不动了,她分明不是这样听话的人。
陈见山仔细给她涂抹着碘伏,一边涂一边微微吹着气。姜妗感觉,好像那种密密麻麻的痛感减轻了许多。
“谢谢。”姜妗看着眼前低头认真给她上药的陈见山,轻声道谢。
“不谢。”陈见山涂完药,把棉签收起来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他又开口问她,“她们……会经常这样对你吗?”
姜妗心突然漏跳一拍——
他问的是,她们经常这样对她吗。
而从前,每次有类似事情发生时,所有人都只会问她,她们为什么这样对她。
姜妗抬头看向陈见山,他眼里满是真诚,还隐隐有一丝担忧。她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悄声说:“不经常,今天第一次。”
昏黄的路灯不甚明亮,明明灭灭的,透过树叶,笼住了陈见山。他下垂的眼睛眨了眨,今天晚上星星很少,可姜妗见到了最亮的两颗。
就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