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点斑白落下,落在二人的身上,落在宴桌上,落在酒碗里,上方那柱香火依旧,烟雾袅袅上升。
“砰!”
“砰!”
“砰!”
每一下都清脆有力。
嗑完头起身,突然像失了声一般,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锦怀瑜能感觉到这院中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慈爱的欣慰的,没有一丝恶意。
“在下锦怀瑜,原姓吴名瑾,字怀瑜,先靖十七年宫变被瑞王秘密送出东都,跟随鬼医薛召隐姓埋名辗转抵达北仓,交由锦家老太爷锦生善养长大。”
说完这句,锦怀瑜好像听到了他印象里的母亲落泪了,朝着主桌的一个椅子跪下叩头。
“儿时身子弱,常常窝在母亲怀中撒娇,听母亲念书讲外面的故事,年少不觉事,如今…只能在记忆里寻找母亲的宠爱。”
又向旁边的椅子叩头。
“尤记生病的时候父亲整夜整夜的将我抱在怀里诱哄,将我背在背上在院中飞高高,父亲言语不多,却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父爱。”
又转了个方向叩头。
“幼时未曾见过祖父祖母,与祖母的一墙之隔和祖父留下的天机阁都是为孙儿的深远谋划。”
锦怀瑜看向徐江绾,只见徐江绾靠在柱子上看着院子里,她的肩膀落满了雪,雪越下越大,瞬间白了头,笑了笑,这样他们也算共白头了。
“幼年时的变故常出现在少年时我的梦里,没有人教过我仇恨,我却学会了仇恨。
后来锦生带着我走出了北仓,去了边境,一路走走停停,我看到了世间疾苦,人间欢乐还有那些无能为力,我放过了自己,从仇恨中脱离。
靖元十二年,我同当时的徐家家主徐江阮做了交易,将吴恒送至你们面前,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徐江绾站直身体,她想到了,那年除夕徐江阮带着她出门做了一单大生意,她没见到苦主,只有一个生辰八字。
原来,他那时就下手了。
“我不知道你们会如何做,除了烧纸送寒衣,那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了。”
雪渐渐小了,好像他们的心情得已平复。
忽然起风了,将院内的雪卷起吹向徐江绾,锦怀瑜起身要奔向她,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徐江绾穿过风雪走向锦怀瑜,将他按在主桌的一个椅子上,缓缓开口。
“人死债消,生前所有事都因吴恒死去而消债,你们心有执念,念吴瑾是否在当天平安送出去,他过的可还好,今日一面,可让你们心安。
心有不甘,不甘什么呢,所有的不甘都在出生时就注定了,吴恒就是那样一个…他从未想过要让你们活着,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陆和生前讲那段往事的时候我就在想,吴恒注定是个孤家寡人,他身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不是没有忠心之人,是他谁也不信。”
雪又大了起来,雪花飘进她的嘴里,冰冰凉凉的,徐江绾咳了两声继续。
“他够狠,狠在没有任何感情,所有人都是他权利路上,长生路上的垫脚石,就连死他都不惧怕,他以为他可以‘死而复生’,又何惧之有。
你不同,你的老师教你礼义廉耻,有情有义,百善孝为先,可这些都不是成为一个帝王的首要,你连狠心都不会,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你的于心不忍注定了你会死在他的手中,因他而生亦因他而死。”
风雪将徐江绾困在了中间,他在表达他的愤怒。
“你输在人心,却赢了人心,赢了太子妃的心赢了文武百官的心,更赢了大靖百姓的心。
太子妃明知前路艰险,只因是你,甘愿陪你赴这一场血色之约。
你的追随者们,努力活着,就为了有他们小主子的一丝消息,就算了无音讯,为他寻药的脚步也未曾停过。
百姓们也还记得你,记得你赈灾救人,记得你在疫区同吃同住,至今提起除了称赞便是惋惜。
你的兄弟被迫上位,耗费人力物力寻找你的后代,多年未有登基大典,就为了有一天他回来好将那个位置还给他,他在替你,替你的后代守着那个位置。
再看看你的身后,东宫死去的那么多人,他们依旧在你的身边,陪你呆在那个无尽阴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