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点看起来无关痛痒的小事闹到御书房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况且,当中定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毕竟太子虽不是他亲自教导,可赵泓经常听人说起,元正是个好孩子,温文尔雅知礼节,又孝顺长辈,断然做不出这般荒唐的事情来,定是心气儿高的宋文夸大事实了。
可饶是内心偏袒自己的孩子,明面儿上的面子还是要给到的。
于是赵泓低斥了一声:“荒唐!”
赵曦迎心里明白得很,父皇内心对兄长一直有所亏欠,这么大点儿的事,顶多也就面子上说几句,不会真的如何,只要宋文自己不揪着不放,这事儿很快就会过去了。
于是她很配合,“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低着头委屈巴巴,好似知晓自己是犯了天大的错,楚楚可怜的模样叫旁的人瞧见了,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你身为太子,国之储君,朕请了朕的老师亲自来给你上课,你就、你就偷跑出去捉蝴蝶了?那御花园里满树的知了蛐蛐成天叫唤,吵得朕一天到晚也睡不好觉,你怎么不去抓几只给朕出出气?”
赵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愤怒,以免叫人误以为他是个无底线溺爱孩子的君主,斥责太子的同时还不忘捧一下宋文。
“你知道宋太师,他在京城是怎么个地位吗?全天下多少读书人,削尖了脑袋挤破头地想跟着宋太师念书,你倒好,捉蝴蝶?真是给朕长脸!”
赵曦迎和宋文两个低着头不说话,前者是怕露馅不敢说,后者是心虚不敢说。
只有严公公在赵泓发完火后劝了几句“保重龙体”。
赵泓顺着严公公给的台阶平息了怒火,顺势问了句:“最近的功课,念到哪儿了?”
赵曦迎扯了宋文一下,宋文赶紧说:“回陛下,念到《中庸》了。”
“《礼记》都念完了?”
“回陛下,上个月就念完了。”
赵泓有些不悦,“朕问他话,你倒是抢着答了。”
宋文立刻低头不语。
不过赵泓没把这当回事儿,只琢磨着太子大约是知错了心虚罢,况且这命格相冲的事儿也没个定性,兴许孩子听了些风言风语,刻意避讳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赵泓便也不追问,只说了句:“上个月就念完了,这尊师之道、君子之德是一点没学到啊。”
明面上是责问太子,实际上是暗点宋文。
毕竟赵泓认为元正是个好苗子,是大昱的将来,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他从小知规矩喜读书,偏生到宋文手里犯了错,定然不是元正的问题。
宋文听出来了,下意识想驳斥几句,想到一旁的人是公主,又生生闭了嘴。
赵泓想了想,觉得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
对于赵泓来说,只要不是烧杀抢掠为祸百姓,又或是作风荒淫沉迷女色,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历朝历代有多少君王因一个“色”字断送了江山,这是赵泓绝不准许在自己的子孙身上发生的。
他斟酌片刻,想了个不痛不痒的惩罚:“回去把《礼记》抄一遍,《中庸》抄三遍,抄完之前不许见外人。”
“……”
没人回应,赵泓眉头皱起,“哑巴了?”
“……是。”赵曦迎挤着嗓子,努力让自己声儿听起来粗一些。
赵泓听出不对,“你嗓子怎么了?”
赵曦迎掩唇咳了两声,“近来的天忽冷忽热,有些着凉罢了。父皇别担心,太医都看过了,不碍事的。”
听了这话,赵泓顿时心疼,同时对宋文又多了几分怨怼,心想这好好的孩子让他带成这个样子,身子骨本来就差,偏生还要为着这么点小事受累,跪了这样久。
赵泓本有些不放心,想叫太医来瞧瞧。
但最后又作罢,只摆了摆手,“起来吧,回去记得好好给宋太师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朕罚你,只是让你长个记性,先生若是不能消气,罚你抄个千遍万遍也是合理的,不许埋怨也不许有异议,明白吗?”
“明白。”赵曦迎默默在心里补了句,反正罚抄的是哥哥。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文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想着这辞官的事儿必须得赶紧提上日程。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赵泓行礼,“那……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赵曦迎也赶紧起身,口齿含糊道:“儿臣告退。”
一老一少手拉着手,正准备溜之大吉。
“陛下,”这时御书房外,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止了二人的去路,还未见得其人,便听得其掷地有声地说道:“太子殿下所犯之事有失储君之德,这般惩罚,是不是太轻了些?”
话音落,便见门外一道青色身影逆光而立,身姿挺拔,一手负于身后,仿若一棵屹立于山巅的青松,傲然俯视众生。
他平稳入殿,径自路过一旁的宋文和赵曦迎,于御前止步,谦卑躬身,“望陛下明察秋毫,妥善惩处,以正明德。”
赵泓瞧着这突然冒出来的青年,茫然了一瞬,想起来这是宰相裴延松家的二公子,十七岁科举高中探花,如今正在御史台任职。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裴御史,刚上任没几天,就写折子参了好些个官员。
不论品级,也不论与裴家是否有往来,一律依公论处,半点不讲情面。
就连裴延松亲自出面也不好使,父子二人经常闹不和。
大昱这些年,朝堂上拉帮结派的情况很严重,宗室之间明争暗斗的现象层出不穷,为自己谋福利的人越来越多,说真话、干实事的人越来越少。
尤其是官宦世家的子弟,多半是循着父辈的利益办事。
突然出来这么个不讲私情不结党派还不畏权势的青年,赵泓是十分高兴的,大昱正需要这样刚正的青年。
可回想裴晏礼刚刚说的话,赵泓脸上的神情有些凝固,不太确认地问道:“裴御史方才说……有失储君之德?”
莫说是赵泓,一旁的严公公听了,也觉得惶恐。
太子失德这种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