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泸城的天气开始转凉,夜晚的风夹杂着雨,裹挟着冷气带走这座城市的最后一丝暑气。
在火锅店聚完餐,孔衔枝婉拒了同事们的KTV邀请,一门心思想早点回家。
作为i人,孔衔枝总是不太喜欢这样的集体活动,但作为社畜,这些社交活动总是无法避免,因此每次聚餐结束,她总会有种脱了一层皮的疲惫感。
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社交一整天,销声匿迹一星期。
现在的时间并不太晚,按照孔衔枝的计划,她会步行几分钟到前面的公交车站坐车回家,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刚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雨势逐渐变大,毫不留情地在她淡蓝色的风衣上晕开一朵朵花。
很显然她今天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唯一一天忘记带伞,便被淋成落汤鸡。面对这逐渐变大的雨势,顶在头上的挎包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跑了几步才勉强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在平台上打车,孔衔枝的母亲便打来了电话。
“喂,妈。”
“枝枝,到哪儿呢?要回来了吗?”王秀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在这种时候她总是不太放心孔衔枝,“外面下雨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妈,我已经打到车了。”孔衔枝不动声色地撒着谎,思考着该如何快速结束这通电话。
已经记不清被多少人说过生在福中不知福这种话,但孔衔枝和王秀华朝夕相处二十六年,怎么会不清楚自己母亲的脾气,那些所谓的对她的“好”,早就成了无数的枷锁,落在她的颈上、手上、脚上,将她整个人都牢牢束缚住。
“那行,你赶紧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你这孩子,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让你赶紧回来就赶紧回来,我是你妈还叫不动你了?”王秀华是个急脾气,还没等孔衔枝再说一句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绕是孔衔枝有意识地加快速度,赶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她爸妈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回家也没什么反应,只有家里的三条泰迪犬叫个不停。
她惦记着她妈电话里跟她说的事儿,换完鞋子就坐在王秀华身边,“妈,你说你找我是什么事?”
王秀华没有急着开口,反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翻找什么,翻了许久没能翻到她也不急,转头便直接对孔衔枝说——
“妈一个朋友介绍了一个小伙子,看着长相挺端正的,工作也是体制内,我觉得还行,你接触来看看?”对于王秀华时不时地拉皮条行为,孔衔枝非常不喜欢,但是却也无法拒绝,毕竟所有人都站在她母亲那边。
每个人都苦口婆心地劝自己,二十六岁了,该谈恋爱了,早点谈恋爱,谈个几年就能结婚、生孩子。
可是一个女孩子的一生,真的只能是这样按部就班地过吗?
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真的是必须要完成的既定事项吗?
孔衔枝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现在只觉得很厌烦,打从心底里排斥着母亲介绍的那些男人。
“妈,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我想谈了自己会去找。”
“就你?闷葫芦放不出一个屁的性格?你交友圈子就那么小,又不爱出去接触人,别人给你说句话就臭着张脸,像多瞧不起人的一样,你这样能谈恋爱?”王秀华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孔衔枝,你已经二十六岁了,不是十六岁,你以为你还很年轻吗?你妈我二十七岁都有你了,收收心,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要干什么吧。”
“看看你现在,要爱情没爱情,要事业没事业。在单位里不知道表现自己,考个初级会计考了四五年都没过,每天回家就躺着看手机,再这样下去,你人都要废了。”
“你那手机趁早别玩儿了,当初就是手机害了你,”王秀华一提到这件事就感觉火气直往上冒,怎么压都压不住,“你当初不是说想写小说吗?现在小说也不写了,成天就知道看手机。”
这些话王秀华其实说过很多次,早些年孔衔枝听了会气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母亲根本不理解她想要做的事,当然也不可能支持她。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去解释那些一直被误解的东西,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习惯性地保持沉默,不断地妥协,按照对方给出的既定路线去走,但是终究没能成对方想要的样子。
“这次相亲,你必须给我去,枝枝,”王秀华对她下了最后通牒,“不然我不会再管你了。”
不得不说,王秀华永远知道如何拿捏她,对于一个习惯了听从命令、习惯了被人把握方向的人而言,突然失去了那个掌舵者,整个人便会成为一艘找不到方向的船。
孔衔枝痛恨被控制的人生,却也不得不无奈地承认,她已经在这样的掌控之下,成为了一个无法独立思考的人。
“...好,我去。”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
相亲的饭局被约在周一,正是孔衔枝最忙的时候,但她深知用这样的借口来逃避相亲没什么用,只能尽量把时间安排得紧凑些,让自己能准时下班。
碍于孔衔枝本人并不怎么把这次相亲放在心上,因此她的打扮和妆容都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连口红都没有涂。不过即使如此,她的面容仍旧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不上妆的时候,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便给这张寡淡的脸徒增了几分纯欲感。
一开始因为这张脸,有不少人给孔衔枝介绍对象,可大多数人都因为受不了她“木讷”的性格而望而却步,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给她介绍对象了。
即使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小时从网点出发,遇上泸城的晚高峰,孔衔枝仍旧无能为力,只能坐在出租车上不停看时间,计算着自己可能会迟到多久。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样堵车BUFF的加持之下,不少司机都化身为“怒路症”患者,孔衔枝所坐的那辆车的司机更是如此。这一段路不过才堵了五分钟,孔衔枝已经听到了不下十句粗口,她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便把耳机带上听歌,让那些话不会污了自己的耳朵。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