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房间,越想越是无趣,便去里间看起策书来。云姨给她端来一碗鸡汤让她喝了。正喝着,却瞧见门庭下,豆蔻正安静地低头跪着。
云姨循着沅君的目光看去,随即摆了摆手,对沅君打手势道:“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儿的。说调到你跟前做事,就当真时时跟着你。也不在你跟前聒噪,只随时准备着听你吩咐。我本不管你在殿里用什么人,可是,在你跟前伺候起居的人,紫衣绿衣就已是十分足够,你虽一时脑热,还须当心你的身份才是。”
这倒是真话。沅君跟前的紫衣和绿衣,是惠公特地挑来照顾沅君起居的贴身宫女。她们二人在隐月殿的一众宫女中本来就尤为特殊,因为整个隐月殿,除了云姨,只有这两名宫女是奉王命守卫着沅君的秘密身份的。
沅君咧嘴笑了笑:“云姨,我可不是一时脑热。我知道紫衣和绿衣是王叔放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但我留着豆蔻有大用处。回头你把进出宫门的腰牌给她一块,我以后可是有许多跑腿的差事要她做呢。”
云姨讶然,但却并不发问,只是点头算作答应。
沅君喝完了鸡汤,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公明那边也该差不多了。从案头挑了几本卷册,她交给云姨:“交给豆蔻,就说,以后不必随时侯着了。有事我自会传她。空的时候学学读书写字和骑马,这样才能长久在我跟前做事。”说毕,她就离了屋子,径直出了隐月殿,朝公明的逸星殿去了。
果不其然,带着两个小黄门,刚到逸星殿门口,她就看见公明的座驾缓缓到了。
两兄弟进了逸星殿,入了内苑,关上房门,在书房里悄悄说话,谁都不许近前打扰。
“你说什么?王叔竟然驳回了大夫石祁子诛杀废君黔牟的提议?”沅君想来,也是十分惊讶。
公明点点头。“说起来,虽然民间盛传上次王叔遇刺正是废君黔牟的作为,可是没有确实证据,王叔也无法随意就要了他的性命。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再者,因为柔福王姬的关系,对天子周庄王,王叔多少还是要留几分敬意。废君黔牟一家这几年被困在朝歌城虽然骄奢狂妄,劣迹斑斑,但是他毕竟是周天子的女婿,想要除掉他,并非易事。”①
沅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到当日与废君黔牟的儿子公子真的那次齿龉,她就十分憋屈。为了息事宁人,王叔那般忍让他们,甚至害得他们挨打。如今再看,这一家子,实在是难能讨人喜欢。
“所以说,只有查出证据刺杀王叔的人是这黔牟做的,王叔才能除掉黔牟?”沅君坐在席上,眉头都锁了起来。
公明点点头。“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什么证据,但是这并不代表废君黔牟就没有嫌疑。我想,或许我们可以从他入手,查查他与那次行刺有没有关联。只不过,要查他的方法,还要从长计议。”
沅君表示赞成。在追查刺杀王叔事件幕后元凶的问题上,她最终,还是选择自我消化了子由的规劝。
两兄弟在屋内谈了许久才散。待到沅君要回隐月殿时,已是近午时。
“怎么?你不留我用膳哪?”沅君看向自己的哥哥。
公明摇头,面露狡黠。“我这儿中午做了烤兔肉。我最近新收了一个厨子,手艺十分不错。哎呀,你可是不知道,说起这个厨子做出来的烤兔肉,那可真是一绝!咬到嘴里香酥松软,可口至极,就连神仙闻了都要流口水!不过嘛,这兔肉我本打算一人独享,可没准备你的那份哦。”
沅君听了,简直郁闷至极。还能不能行了?这从小挤兑她的毛病,就从来没改过!
“哼!不给吃就不给吃!小气鬼!”咽下口水,沅君冲他做了个鬼脸,大袖一挥,恨恨离开。
这一晚,掌灯十分。
沅君本在灯前的沙盘上练着字,正练得兴起的时候,有人将一个匣子推到自己面前。
匣子里放着的正是当日那老妇人送她的簪子。云姨正立在一旁瞧着她。
“云姨,有事么?”沅君放下练字的木执。
云姨打着手势:“这根玉簪我从未曾见过,也并非宫中之物,是从哪里来的?”
是了。云姨是每日里在她身边服侍的人,这隐月殿里的人和事,多了什么、少了什么,甚至是收进来的任何一件大大小小的赏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云姨,这是我前番去齐国时,在宫外的一位朋友送我的。”云姨是她的乳母,与她感情深厚非比寻常,她不想过分撒谎,只好这么说。
“哦?是个什么样的朋友?为何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云姨继续追问。
沅君只得又道:“云姨,那只是个普通朋友,不过一面之缘,交情并不深,所以才未曾提过。”
云姨点点头,将那匣子收起来放好,又去催沅君早些睡下。“你明日就要回到序宫继续课业,还是早些睡吧。”
沅君撒娇地抱住她的胳膊:“还是云姨对我最好。云姨,你可要答应我,以后永远都不要和我分开。”
云姬笑了,摸着她的发,目光柔和。
于是,从第二天起,沅君再度重返序宫。
按照子由叔叔的交代,她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过那日让人掳走她,并要带她前往楚国的老妇人。
她不是没有对那老妇人所说的话产生过疑问和好奇。但是身为卫国公子,她在卫王宫里的生活,课业十分繁重;而且朝前围绕着各项事务的权利斗争一直都不曾停止过,这一点也愈发占据她的关注。
她越来越关心时局的变化和朝内形势的发展;而且与哥哥公明一起,他们选择坚定地站在惠公的身后,哪怕是只能尽一丝绵薄之力,他们也都十分甘愿。毫无疑问,过于斟酌那老妇人话中的深义,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帮助。随着时日的流逝,她选择忽略它们,淡忘它们。
半个月后。
适逢休沐日,像是被久困牢笼的雀鸟,沅君和公明终于有了可以出宫的机会。
兄弟二人赶到了宫门外,早就约好的四君子和卫子楚已然等在宫门口了。
众人赶上来见了礼,火狐狸钱多多便再也按捺不住:“快快快!若要再去的晚些,只怕场子都要散了!”
“什么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