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背着她的那青衣少年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救沅君,那少年的手臂被严重烧伤,衣服和皮肉黏在一起,李程在处理伤口的时候,那少年醒了,自称吴氏,名钰,然而却因处理伤口,痛的死去活来。云姬感念他救了沅君一命,命所有人精心照料,礼敬有加,不得有丝毫怠慢。
云姬虽然十分镇静地处理着府中的事务,但是心中另有所忧。思虑再三,在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刻,她终于备好了一封信。
天亮了。
卫惊云的房间,灯一直亮着。
自护送沅君回到邑令府,确认她并无大碍后,卫惊云便在房内整理各项事务。
叶青已经控制住了城防,并命人送来亲笔信牍一封。
他半个时辰前就已给叶青又去了一封信。又召来军医李程,密密叮嘱。叶青和李程都是他的心腹,可堪其用。
桌案上摆着昨夜在林内所见到的那种特制弓弩的箭簇。卫惊云看着那箭簇,眉头紧锁。
再看看手中的那封绢书,他更是无声地一叹。
写下这封信的人,实在是用心良苦。这个人几乎是穷尽各方面的考量,以平衡之意图,让他置身事外,以谋安定。至于信中所另提及的王族隐秘,实在不是他一个常年驻守在外的武将可以置喙的。该忘却的,他自会长埋,且幸而军医李呈是他多年的心腹。
在官场多年,他又怎会不知,当前则前,当避则避的道理?
只是竟想不到,公子沅君虽然年少,身边却有一个这般心思缜密的忠仆。
至于淮邑的局面,他倒是觉得,那个孩子,聪慧玲珑,经历这番磨难,必能制衡。
于是,安排好一切,卫惊云便带了小队人马,功成身退,引了城外的驻军,一起赶回邢邑金丘大营去了。
黎明时分,叶青一接到卫惊云的信,便带人以雷霆之势,将吴胜,胡礼用,姬骏瑜三家府邸都牢牢守住,男亲女眷,各分开圈在宅内,不准任何人逃走或畏罪自缢。
每个城门处都加强了盘查,一有可疑人士便立刻收押。至于来日所有的人事如何处置,信中格外叮嘱,还需留待公子沅君醒来之后再做定夺。
于是,不足两个时辰,吴、胡、姬这三家昔日在淮邑作威作福的显赫官吏竟阖府上下被圈禁。
最先发现的,自然是这三家的近里街坊,随后消息渐渐扩散开来。酒肆茶坊里人群议论纷纷,对三家被围的因由种种揣测。
就这般一传十、十传百,百姓纷纷都指吴、胡、姬这三家作恶已久,如今只怕是要垮台落势,城中将要有大变。
有道是破鼓众人捶。
眼见着三家大有倒台趋向,茶坊酒肆中不免有人将往昔姬骏瑜以权谋私的行径一一翻出,又有将吴、胡昔日是如何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行径讲得绘声绘色的;也不免有人被激发了对新任邑令公子沅君的种种好奇之心,毕竟这位王族子弟是那般年少,竟然一来就能将淮邑多年来的困局给生生打破……
叶青心知,三家被圈禁,在城内瞒是瞒不住的,也只有对百姓的传言充耳不闻。只一心暂时稳着城防治安,亦盼着正主公子沅君快些醒来主事,好早早了结淮邑的这一团乱局——
沅君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和哥哥公明,姐姐悦兮,弟弟辟疆一起在卫王宫里嬉戏。他们一起玩了许久许久,都是从前美好的光景,兄妹之间,仿佛有不尽的趣事……
忽然,母亲宣姜夫人带着云姬出现在花间,雍容华贵,望着他们,又似在对着她温和地微笑。
沅君在梦中走上前去,扑到宣姜夫人怀中,欣喜地都要哭了出来:“母亲,您终于肯对我笑了……”
宣姜夫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
可是忽然,宣姜夫人笑着望着她,手却缓缓伸向她的脖颈,十指突然掐住她。她掐得愈来越用力,沅君几乎觉得快要窒息。喘息间她哭着向宣姜夫人求饶:“母亲……母亲不要——”
四周忽然变得昏暗起来,花园不见了,宣姜夫人连同其他人都不见了,沅君惊慌失措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却忽然看见了王叔惠公在前面走着。
她冲上前去:“小王叔!沅君好想您!您把我派到淮邑做邑令,可是做邑令好难!沅君不想呆在淮邑了,王叔您让我回朝歌吧……王叔……”
在梦里她用力地摇着王叔的手臂,她是那般悲切的恳求,哭声哀戚……可是她的王叔却只是自顾向前走着,并不理会她的哀求。
惠公朔越走越远,沅君几乎是跑了起来,想要追赶上他,却怎么也追不上。
“王叔!王叔——”她一边哭一边喊,冷不防一脚绊倒了什么东西,狠狠地摔进黑暗之中——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停地在下沉、坠落,仿佛掉进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深不见底的虚空之中……
“王叔,救我!”沅君哭着大叫出声,用力地蹬着身边的被子,双手用力想要抓住些什么。
“殿下!殿下”守在床边的紫衣和绿衣焦急地唤着她,想要把她唤醒。
在一声声的叫喊中,沅君从梦魇中抽噎着醒了过来。
绿衣扶她坐了起来。她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眼中仍带着冰凉的泪。梦中的凄凉哀恸犹在胸怀,久散不去。
沅君抬头看了四周,却发现自己是在邑令府自己的卧室中。云姬正在床前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殿下,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紫衣欣喜道。
自沅君上一日后半夜被卫惊云将军营救送回邑令府后,她便昏睡不醒,足足睡了两天两夜还要久。如今已经是第三日的早晨了。
沅君意识渐渐清明,她开始觉得饥饿难当。
“我好饿——”数日没好好吃过东西的她虚弱地道。
“快拿吃的来!”紫衣一声吩咐,守在门口的豆蔻立刻去传。
沅君用了些粥,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些饭菜。待她吃完,绿衣撤了东西,云姬看着她一颗心才算平安落地。
沅君头上缠着纱布,抱着身边的云姬犹有惊惶地道:“云姨,这次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