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萍脸色一下大变。她抢过古潜手里的第四条细看，扫过一遍两遍也没看出端倪：“上面哪里写明了我不能带走？”
莫晓：“以上世家贵阀。”
易萍冷笑：“难道我们易氏不算贵阀？”
“不，夔地易氏确实是世家贵阀。但是和这纸协议明确规定的世家贵阀有什么关系？《修订补充条例》限制了约束的世家贵阀范围，比如阴阳道氏、常氏、左氏……都能从这纸协议中获利。偏偏吞口氏和你们易氏不在该《条例》的异能人保护范围之内。”
吞口氏是新近崛起的小贵阀。《修订补充条例》签订的时候，吞口氏还没诞生呢。
《条例》明确列举了八百九十七个世家贵阀，没有被包含在内的都不受《条例》保护。
易氏……易萍心里一突，心想：我们易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来不及细想，又频频抽过其他人手中，凡是自己能看见的纸版《条例》逐一细看起来。
莫晓扬了扬手里的纸张：“你在找这张？”
易萍和一列易氏助理纷纷抬起头往他这边看。
莫晓冷冷地念道：“昆仑易氏，妖族后裔易秋和的后代……”
易萍不等他念完，急忙上前一步抢过这张纸。开头的“易氏”两个加粗花体字清晰明了的落入她的眼底。
易萍手微微发抖。没多久，颤意席卷全身。
昆仑易氏？怎么是昆仑易氏？昆仑什么时候也出现过易氏一族？难道我们夔地易氏是从昆仑迁过来的吗？
易萍茫然地想。她下去细读，很快就打破了自己的幻想。
“……易秋和于尸变狂潮早期牺牲。半个世纪之后，其孙女易梓在昆仑登记成为贵阀易氏。血脉异能是‘走兽化’，主要兽化倾向于虎豹，偶尔出现体态柔弱的猫狗态。兽化后的昆仑易氏可根据兽态迅猛提升创伤自愈力，力量点或敏捷度，是灵界普众化的战斗系异能。”
不管易萍有没有读完这一段，虢首封都高声朗读了出来。
易萍茫然地朝他张望。
他则朝易萍挥了挥手。他手里没有纸版拓本，不过手腕间带了一只腕表式的个人终端。
见易萍望着自己，虢首封笑问：“请问，你们画魂的夔地易氏和走兽化的昆仑易氏有什么关系？你还能在八百九十七个世家贵阀里找到自己夔地易氏的介绍吗？”
他不说还好。易萍如同受到提醒，不死心地返身猛翻厚厚一沓《条例》拓本。
虢首封都觉得她可怜。
所以做人哪，最重要的就是谦逊礼貌。得意忘形什么的，千万使不得。人有多猖狂，打脸有多疼。
“别找了，”虢首封难得对她语气温和，“《条例》是混水历4348年签署的，受益人是全灵界八百九十七个世家贵阀。那个时候，夔地易氏还没出生呢。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虢首封借个人终端飞快调出夔地世家贵阀的资历表，他找到易氏的档案，一字一顿地读出来：“夔地易氏的出生年份是混水历4753年。距离《条例》整整晚了四百多年。易萍，你哪来的底气借《条例》压人？”
易萍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么浅显的事实为什么她会懵了头似的一直懵到现在？为什么非要被人一榔头敲得头破血流才会清醒过来？
整个过程里，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象被人下了蛊似的懵懵懂懂走到今天。她越是回忆自己如何趾高气昂，就越是恼羞成怒。
蓦然间，易萍怪叫一声，放弃手里捏得紧紧的拓本件，径直朝易云嫦扑来。
她抓住易云嫦纤细的手腕，疯狂地和虢首封拉扯：“我不管，我就是带她……”
易云嫦抬脸，睁着两只通红、红到血丝溢出眼眶在眼角处汇集成狰狞血纹的双眼看着她。
易萍满脑子里的喧嚣比来时更快的静止了。她表情空空如也地瞪着易云嫦，想说：“你眼睛为什么这么红？”
漫天飞舞的青藤、硕大的喷吐黑色汁液的鬼命花、咆哮奔跑的变异行尸，以及在朱雀火焰中垂手而立、突然睁开一双红眼睛的行尸女王……种种景象无比清晰地涌入易萍脑中。
嗜血症！
她浑身起了一阵莫名的鸡皮疙瘩，猛地甩开好不容易抓住的手腕，整个人象炮弹一样弹射倒退出去，哐啷一响狠狠撞在强化过的落地窗前。撞击力度之大，把一整块落地窗也撞出了冰裂细纹。
易萍牙齿咯咯咯地撞响。
对面易云嫦仍然在静静地盯着她。那双红眼睛可恨又可怖地睁大，红丝裹就的黑瞳显得愈发幽深，玻璃体的晶面上全是易萍狼狈不堪的倒影。
易萍恍惚中耳边回响起一个娃娃音。那娃娃呛得满嘴都是血，血不断滴落在地上。小孩伏在地上喊她“姑姑”，一点一点竭尽全力朝她爬过来。
——姑姑！
——姑姑，救救她，给她解药。
——为什么？
——为什么杀她，她犯了什么罪，她只是我的陪伴，她只是一个孩子，她罪不至死啊！
那个记忆里只会扑在地上咳血的孩子站起来了。这次不是满嘴喷涌不止的鲜血，而是满眼含着血泪，双目猩红地看着她。她看上去那么平静，又那么疯狂，嘴唇启启合合，重复着：
“我发过誓，永不回易氏。”
永远不回那个罪恶之家。
易萍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双眼跌跌撞撞逃出了会议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