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些厂卫居然问也不问就让咱们出来了。”
之前那些大内侍卫都可小心了,郡主但凡想活动活动他们就跟前跟后,问东问西,也忒小心谨慎了,倒像谁是瓷铸的,生怕磕着碰着哪儿,客气是客气,就是太拘着人了,恨不得叫人大气也不喘一个才好。
赵琦一面循着人声往外走一面笑道:“有人招呼过了自然不问,正好省了我的口舌。”
正说着不知谁的肚子先叫了起来,郁离闻着从巷子外飘来的阵阵香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赵琦:“郡主,我饿了。”
一晚上又是打架又是忙前忙后,也该饿了。
三人快步走出巷子,只见临街两旁商户林立,此时又正是早市,街市上行人如梭,十分热闹。
久违的烟火气令赵琦心里松快许多,耳畔南来北往擦身而过的俱是陌生的口音,让人只觉分外新鲜。
赵琦也有分寸,并未走得太远,带着文竹和郁离就近挑了家干净的食肆吃过便回了客栈。
进楼时在夹道上正巧遇上了拎着药膏往回走的左青山,赵琦快走两步笑着迎上前去,嘴里嗔怪道:“您老人家怎么这会儿还没歇着,忙了一晚上了,也得注意点身体。”
左青山笑呵呵地见了礼,摆手道:“年纪大了觉少,不妨事的,左右睡不着就来看看那几个伤重的,能救一命是一命。”
听见后半句,赵琦笑意微敛:“能活命么?”
虽然昨夜郑秉说俱无性命大碍,但若是不幸伤口感染,病情往复也是常有的事,她并不敢太天真,已有了救不活的心里准备。
左青山也不敢托大,只谦虚道:“只要这两天不发热,应是无碍了。”
赵琦点头,只是说到发热,她忽的转念想到了另一个人。
焦勖梳洗毕,面上的潮红也不见减退,反倒愈艳了些。屋内只他一人,他不再刻意掩盖疲色,驾轻就熟地伸手自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瓷瓶里掏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放进嘴里,就水咽下。
自从受了宫刑以后,他这幅身子便时常容易发热,疲极的时候尤甚。
服了药,焦勖闭上眼睛略养着神,忽听守在门外的良平恭声道:“督公,宁王府的左长史求见。”
焦勖歪在塌上,揉了揉眉心,也未睁眼,只温声嘱咐道:“你带左长史到隔间稍坐片刻,我换身衣裳便过来。”
他刚说完,左青山连忙笑呵呵地扬声应道:“督公不用如此麻烦,郡主说督公似是有些发热,特命小老儿来为督公诊治,督公一夜未合眼想是也乏得很,又在病中,还是轻省些的好,小老儿速为督公看过督公也好早些歇息,岂不两全。”
自左青山说出郡主二字焦勖便已讶异地睁开了眼,他微微怔愣了片刻,禁不住同左青山确认道:“...是郡主命你来的?”
左青山不知他的心思,听他如此问,想着焦勖这样的近侍,俱是仰仗主子们的恩宠过活,惯是最在乎主子给的体面,连忙笑呵呵地应承道。
“郡主感念督公昨夜营救之恩,特嘱咐小老儿前来,务必要妥帖为督公料理好身子。郡主还说,督公连日来奔波辛苦了,趁着这两日不用赶路,且好生养着便是,日后路上少不得需有督公操心的,不急在这一时。”
左青山如此殷勤,自然不全是因着赵琦的缘故,他心内原有些自己的计算在。
这位督公大人原是建武皇帝的心腹宠臣,如今虽不知他转投了哪方势力,但他手里掌着的司礼监一时半刻恐还易不了手。
王爷年纪尚小,又不熟悉朝中事物,日后上京登了基,虽说有内阁扶持,但建武朝一十六年滋生的诸多弊端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清除干净的。朝廷大员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这个的门生那个的姻亲哪是他们这些久不在京的人厘得清的,往后王爷身边少不得需有个深谙此道之人提点一二。
而这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天然不可能和朝臣们其乐融融,清流们大多自视甚高,要么看不起,要么恨之厌之,总之是不愿意与宦官为伍的。
当用则用,往日的是非功过暂且都可先放一放,来日方长,即便要论过寻因,也需得王爷坐稳了皇位后再说。
左青山暗暗想着,却听屋内半响没有言语。
他不知焦勖是何意,抬眸瞥了眼一旁垂眉敛目活像个石人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的良平,心中暗自诽腹,这东厂上下倒齐整,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是高兴不高兴,好歹也言语一声。
他见良平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屋内焦勖也不知在干甚,只得复又笑呵呵地开口:“督公若是不便,那小老儿先到隔...”
“左长史请进。”
焦勖终于开了尊口,左青山忙又改口道:“告罪了。”
说着他推门进去,打眼只见焦勖半靠在西侧的塌上,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白色的中衣外只虚虚地披着一件石青色的袍子,腰上搭着一条猩猩红的薄毯,双腿以下俱都隐在薄毯之中。初初一望,整个人清瘦得过分。
身后良平已重新将门合了上,左青山不敢多看,连忙垂下视线施了一礼。
“有劳左长史了,大人请坐。”
左青山笑呵呵地谢过之后,走至榻前的圆凳上坐下。他凝神细细端详了片刻焦勖的气色,方才笑道:“小老儿能否先观一观督公的脉象?”
焦勖抬起右手递了过去。
左青山细细切了会儿脉,微微蹙眉,眸中露出诧异之色,忙又速速掩了下去,笑着又换过焦勖的左手切脉。
焦勖既不催促也不关心,任其诊视,倒好像左青山是在替别人看病似的。
左青山一面替焦勖把着脉,一面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他方才一切脉便觉这位督公体内的脉象极为杂乱,偏又有一股气力压制着,想是他为求速愈用了什么乖僻的法子,且素日只怕还没少用。
那玩意本就是个虎狼之药,他又是受过宫刑的人,当年受刑的时候只怕也没好生养过,本就落了病根,哪里是用得起这等厉害药的人,未免也对自己忒狠了些。
若换作旁人,撑着这么副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