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的礼。
姬若颖对他客气恭敬有余,亲热不足。姬清波不满,可女儿一举一动皆循礼,还亲手奉上了热茶。
明知她不愿奉茶,姬清波偏在她身上挑不出一丝错处,只笑应下。
“父亲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
“近来,父亲膳食用的可好?”
“好。”
“风寒天冷,父亲千万记得加衣,勿染风寒。”
“嗯。”
姬若颖笑得和柔,眼神真挚,仿佛她真是承欢膝下、担忧父亲的小女儿。
但,姬清波能品出差别。
没一会儿,姬清波前任小舅子姚长剑踏步而来。姚长剑玉冠束发,一身浅色羽氅,又因自律禁欲,自有一股精气神,严肃却年轻,把姬清波衬得老了好几十岁。
姬清波欣赏这个小舅子,姚长剑却看不上姬清波这个姐夫。
姬若颖行礼,姬清波和姚长剑寒暄几句。
侍女上茶。
姬若颖笑道:“舅舅,这是青州的砖茶。您尝尝。”
姚长剑对姬清波没脸色,听见姬若颖的话,脸上才浮现了笑意。他欣慰道:“好。舅舅就好这口!”
“一会儿还有灰豆子,水晶饼。”姬若颖的笑很热切。
“自我下榻颐清园,你日日派人来送。我再喜欢,也腻了。”姚长剑笑。
姬清波安哂,心中有略微的醋味。他身为天下共主,又没尽到生父之责,确实不好和小舅子孤家寡人计较。
两位长辈都来了,姚景容却迟迟未到。
姬若颖心中略微焦灼,面上却不显。
姚景容远远看见亭中风姿绰约的姑娘。姬若颖腰背绷直,端庄有礼,北风中,明艳衣裙飘荡,却不能掠起她一根发丝,就像雪中红梅,任尔寒风,岿然不动。
姚景容笑笑,拔剑,折下一枝寒梅,抖落寒雪纷纷。
“天子,师傅,晚辈来迟。晚辈路遇红梅怒放,其势如火,特摘来供长辈赏玩。”
一听姚景容的声音,姚长剑的脸色又如霜雪般寒。他有心责骂姚景容,又顾忌着姚景容的脸面,只阴沉着脸色。
姬清波倒笑出来了,和煦道:“好啊,好啊。”
“表哥,快请坐。”姬若颖起身相迎,礼行得标准。
“坐。坐。”姚景容摆摆手,在姬若颖身边坐下了。
侍女上菜添酒,期间不闻一声。
姚景容玉冠束发,坐姿端直。可他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一身瑰红的袍子比身边姬若颖的衣色都艳,像一团逆风而绽的火炬。规矩也有,但怎么都有浪荡强装雅正的感觉。
姬清波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看向冷若冰霜的姚长剑。
“长剑啊……”
“天子请讲。”
“你瞧瞧他们,坐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很是悦目啊。”姬清波笑着暗示。
姚长剑深深地看了姚景容一眼,装作听不懂姚长剑的话,道:“得若颖光辉,才堪堪入目。”
姚景容则装作听不懂师傅的不满,自顾自喝酒。
姬若颖筷子已经放下了——长辈不动著,晚辈不动著。她端正地坐着。
姬清波挂着笑,直接摊牌道:“我倒是喜欢景容这个性子。若能得婿如此,也算圆我一桩心事。”
“天子摸不是眼拙?若颖值得更好的男子。”姚长剑不给姬清波面子,冷淡道。
“哈哈,你不懂你这个徒儿的好啊!”姬清波的笑有些勉强了。
他提前探查过姚氏的态度,又清楚姚景容和姬若颖情谊深厚。虽有拉拢姚氏、为长子铺路之意,也存了成全女儿的心思。可姚长剑竟忽然态度一变,油烟不进!
“这样,先问问若颖的意思。”姚长剑看向姬若颖,“若颖,你愿意嫁给景容吗?”
这时,姚景容把酒杯往桌上虚虚一放,半边悬空。忽的,酒杯落地。侍奉在外的侍女们进来了几个,清扫、换杯、添酒。
姬若颖低垂着头,神情平静,轻声说:“中原女子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舅舅和父亲愿意,女儿,自是无话的——”
姚景容冷笑了一声:“妹妹不愿嫁,直说就行。哥哥我清楚自己在外面是个什么名声。但我话放在这里,若想娶你,得让我的剑同意。”
“景容。”姚长剑警告。
姬若颖神情委屈,眼中似有泪要坠地,道:“哥哥,我说错什么了?”
姚景容手一挥,掌中现剑,起身行礼后,道:“天子,师傅,若颖不愿嫁我,我也不愿勉强若颖。但我不服。我自认剑术无双,日后妹妹的夫婿只要能敌得过我手中剑,我自无话。若不能,我自要辨个道理。”
话落,姚景容竟是手掌心划过剑刃,结了生死誓。
姬清波和姚长剑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誓约落地。
姬若颖眼泪落地,道:“哥哥,你为何曲解于我?”
侍女们总算换好了酒杯,轻步出去。
姬若颖拿帕拭泪,神情凄凄。
“景容,你太胡闹了。若颖是什么身份?天子之女,岂容你置喙她的姻缘事?”姚长剑漠然训斥道。
“天子恕罪,师傅恕罪,要罚便罚,晚辈领罚就是。”
姬清波终于回过味来,唇边竟流露出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姬若颖——不愧是他的女儿。
是他轻敌了。
“行了,用膳吧。婚事再说。”姬清波退了一步。
午膳用完,姬清波叫姬若颖陪他散步消食。
沁馨园风光正好,冬青苍翠,红梅如火,白雪如盖,交相辉映。姬清波缓步在前面走,姬若颖落后两步跟着。
“这会儿,席上的情形已经传遍中州城了吧?各族子弟再想求娶你,都要顾及姚景容的血誓。敌过姚景容的剑不难,但他们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得罪姚氏。姜氏要得起你,可姜氏中立,从不联姻。一时之间,竟无人敢求娶你了。”姬清波感叹。
“女儿不懂。”姬若颖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