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濯没想到会有人来,有些窘迫,飞快抹了一把脸,这才回过头,对他冷声道:“谁让你进宫门的?”
温虞答道:“太后娘娘。”
刘濯噎了一下,盛辞趁他发愣,这才有机会把他推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回去吧。”
温虞走上前来扶她,刘濯扯着她衣袖,期期艾艾道:“阿辞,这次前去,朕给你写信,可一定要记得回。”
盛辞含糊其辞:“臣遵命,定当尽力迎敌,大胜而归。”
她方才在床上还没觉得,这下一动,只觉得浑身伤口处处都在隐隐作痛,几乎没有行走的力气。
温虞见状,极其自然地把她抱了起来。
刘濯怒道:“你做什么?!”
温虞挑了挑眉:“莫非陛下想说,草民与娘子这夫妻之间,也有‘礼数’可言?陛下再这般逾矩,草民可真要喊冤了。”
盛辞见他们两人你来我往就头痛非常,只好拽了拽温虞,用眼神催促他赶紧告退。
他刚走出一步,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把枕边遗落的鬼面也拿上了。
盛辞道:“还带着做什么?都公之于众了。”
她想到要面对之后种种是非就觉得气闷。
他轻笑一声:“好歹是在下亲手修复过的,带着不行么?”
温虞就这么抱着她走向宫门,一个小太监跟过来,小心翼翼道:“将……郡主殿下,郡马爷,请您从偏门走吧,那里人少,马车都给您备好了……”
盛辞愣了愣,少顷反应过来,殷颢已经将她的真实身份宣扬出去,如今一定有不少人拦在宫门前,她此刻再在人前露面,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只能应下。
小太监将他们引向的是一条极其偏僻狭窄的小路,人烟稀少,无人洒扫,只有宫女太监们偶尔通行,她在宫中待了多年,还从未走过这条路。
这条小路铺满了不知枯败了多少年的残枝落叶,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轻响,温虞抱着她,他看着清瘦,力气却不小,一步步走得非常稳当。
本以为这样就能避开人群,没想到,也许是因为正门的人实在太多,有不少人另辟蹊径来到后门守候。
那些人群情激昂,一个个扯着嗓子高声咒骂。
“那就是个妖女!我儿子死在战场回不来,都怪她妇人误事!”
“什么将军?娘们儿在军营能打仗吗?说不定是去干什么呢……”
“妖女滚出大楚!”
小太监哪见过这种阵仗,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殿下,这……”
温虞抬手示意他噤声,捡了块石子扔出,惊了那群人身侧的马匹,只听一阵长嘶,那匹高头大马左右甩了甩脑袋,马蹄一抬,在人群中冲撞起来。
纷乱四起,人群都急着躲避踩踏,他趁此时机抱着盛辞进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
马夫挥动长鞭,催动马匹,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声还是不断在耳边回响。盛辞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像有块巨石堵在心口。
突然,两只温暖的手掌覆住了她的双耳。
盛辞一怔,温虞扳过她的身子,与她额头相抵,温柔道:“殿下,看着我就好。不要听。”
狭小的马车车厢内尽是清淡香气,他那双寒星般明亮幽深的眸子近在眼前,仿佛五感都被他占据,轻易就屏蔽开外界的喧嚣。
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马车终于停下,他才放开捂住她耳朵的手,眨了眨眼,轻笑道:“……好看吗?殿下。”
盛辞回过神来,品出他话中揶揄意味,忍不住红了脸,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他不依不饶地又贴过来:“我可没说什么好看,殿下脸红什么?莫非……”
尾音轻了下去,他故作惆怅:“知道了,殿下觉得皇上比我好看,又比我年少……”
“又开始胡说八道。”盛辞一时无语,起身就要下马车,却被他一拽跌回软座,稳稳当当抱回怀中。
他抬手抚上她眉眼,轻叹道:“娘子如此风姿,石榴裙下除我之外还有他人拜倒很正常,只是不要忘了,千帆过尽,还有为夫在等你回家。”
这是什么浑话!她两颊烧得厉害,急于遮掩,只能边推他边狠狠道:“温品意!”
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温虞终于放开她,讨好般笑了笑:“我抱你?”
她瞪他一眼,自己扶着车辙下了车。
王府门口站着贺子骞,他本来正背着药箱急匆匆往外走,看见他们已经回来,这才停下,松了口气。
“回来这么早?我还打算进宫看看你怎么样了。”
将盛辞送到房中,贺子骞迅速检查了一番她身上的伤,语调有些着急,“老军师传军报来了,暂时击退了西凉军。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道:“明早。”
贺子骞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道:“那也行吧,反正有我在,你死不了。”
语毕,他又扫了眼温虞,“你跟我过来一趟。”
温虞置若罔闻,瞧都没瞧他一眼,贺子骞无奈补充了句:“关于灵兰谷的事。”
两人这才一起走了出去。
盛辞一人在房中收拾行装,许久,贺子骞一人回来了,给她端来一碗药,轻咳两声,道:“明天我们去西凉带上那个温虞。”
盛辞奇道:“带他?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二人一向形同水火,怎么聊了几句话就成要一同上路的好友了?
贺子骞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只简单解释:“带上他对你有用处。我的确烦他烦得要命,但在一切之前,保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必要时用一下他。”
盛辞将他这话翻来覆去品了几遍,竟然品出点不对劲的味道来,“你说什么呢?那个……不用!”
她从前是听说过一些采阳补阴的巫医邪术,据说可以滋补身体,但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啊!什么时候贺子骞也信这个了?
贺子骞闻言却瞪圆了双眼,“当然要用!万不得已的时候,这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