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旻带着云弘苏进门的时候,几人已经躲进了墙角长帘后。
云弘苏何尝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还未及张嘴尖叫,就被赵三旻猛地捂住嘴,只能呜呜几声。
“徐哥死了……”赵三旻喃喃道,许久才松开手,连滚带爬到了徐昌尸体身边。
几人屏息等待着他的反应。
——没想到,他根本没有悲痛或者发疯,而是伸出手,缓缓地拿起了徐昌尸体上那块刚刚被盛辞摘下来的腰牌。
他手指颤抖,却并未愤怒悲痛,而竟是喜极而泣:“老天有眼!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从此以后我就是淮昌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出声,笑得跪倒在地上,笑得面色涨红。
云弘苏被他这疯癫模样吓得瑟瑟发抖,拼了命地往角落里缩,不想还是被他注意到,恶狠狠地看了过来。
赵三旻一把揪住他的头发,道:“说!我是谁?我是谁?”
“赵……赵三……”
“啪”一记耳光甩到他白嫩的脸上,留下鲜红的掌印。
“你竟然敢只呼本王姓名?!”
盛辞眉头蹙紧,温虞默默握住她的手腕,做了口型:“别冲动。”
云弘苏眼中蓄满眼泪,发着抖望他,张了几次嘴,终于哆哆嗦嗦喊出一句:“淮……淮昌王……”
“哈哈哈哈哈哈……”赵三旻又是一阵似癫若狂的笑,拍了拍他的脸,“好,好……”
他转过身,踢了一脚徐昌的尸体,道:“老子就知道,老子比你有才能有本事,天命就该落在我身上……我才应该是王……我该坐拥天下……”
他这副模样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正在此时,盛辞右肩磕到墙边横木,伤口猛地疼了起来,她低低闷哼了一声。
赵三旻闻声,立刻转头大吼,“谁?谁在那?!”
眼见遮掩不住,温虞主动站起身,从从容容地走到赵三旻跟前,在他满是戒备的眼神中行了一礼,道:“在下温品意,见过淮昌王。”
赵三旻眯着眼盯了他一阵,突然拔出腰间的砍刀架在他脖子上,阴森地笑了;“你是昨天那小子。我懂了,我大哥是你杀的?”
“非也。”温虞依然不动如山,面色平静,“此乃天命,坐了不该坐的位置,自然寿数将尽。”
赵三旻冷笑一声:“别给我鬼扯!我不是他,这一套对我没用!你杀了他,就要偿命!”
说着他就要动刀,盛辞正想上前,却被贺子骞一把拉住,他低喝道:“你干嘛?他死不了!”
果然,赵三旻那把刀高高扬起,却并没有落下来。
他望着温虞,后者依旧淡笑着:“王爷见识过人,自然能够明辨是非。”
赵三旻冷声道:“此话怎讲?”
“我等都是京城人士,”他转头瞥了一眼盛辞和贺子骞,“只因不满当今圣上无德无才,坐拥天下却不造福万民,因此出了京城,特意来投奔绿衣军。”
“那你还杀了我大哥?!”
“天下须有名主,绿衣军乃国之重器,自然也需要圣主。”
温虞脸上的表情实在过于真挚郑重,赵三旻沉沉望了他半晌,终于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妙啊!好啊!”
赵三旻放下架在他颈边的刀,对他道:“既然你们这么有诚心,不如做点什么表一下诚意?”
“王爷请讲。”
赵三旻转过脸来,舌尖舔了舔嘴唇,指着盛辞道:“她是个女的,对吧?”
温虞停顿片刻,随即点了点头,“……这是在下的表妹,行路不便,因此伪装。”
“好,那就让她也来绿衣军陪陪我们兄弟如何?”
温虞望着他,双眼微微眯起,神色晦暗不明。
对峙半晌,赵三旻又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看你脸色变的!你小子识相,瞧着也是个读书人,封你个军师当当如何?走吧,去营寨见见兄弟们!”
他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危险讯息却不言而喻。
温虞淡定道:“请。”
*
绿衣军安营扎寨的地方名叫乌雪寨,之前住着一整村寨的人,绿衣军到达之后,征用了为数不多的青壮年,剩下的妇孺全都被他们所掌控,提供一些物资和服务。
盛辞一行人来到之时,只见这里热闹非常,似乎要举办什么盛会,家家门前挂着花灯,路上百姓似乎都穿了自己最鲜艳好看的衣服出来,街上一片斑斓。
煞风景的是,到处都有站在各处耀武扬威的绿衫子,还有几家制衣铺子在加紧赶制绿色衣衫,提供给新加入的绿衣军。
这些绿衣军四处乱窜,来往于各间铺子人家,拿了吃食用具不付账就走,看见长相佳的姑娘还要满嘴荤话调戏一番。
盛辞感觉头疼。就这群货色?打着她父亲的名义要匡扶天下?!
赵三旻入寨后,满脸悲痛地向他们宣布了徐昌被一群贼人偷袭暴毙之事,绿衣军们也随之三三两两地哭嚎几声,混乱一片。
附近的村民被声音吸引,有的抬头望了他们几眼,就低头继续折花灯或者手上其他活计。
温虞悄悄拽拽她的袖子。
她抬眸望去,他眼中含着笑意,冲她做了个口型:“殿下,流觞节。”
流觞节……
盛辞记得这是个民俗节日,京城从来没有办过,只在一些乡野城镇会有。
从前是一群文人在河边聚会,杯随水流,到谁面前就需将酒饮下,如今流传至民间,除酒盏之外又增添了放花灯,已经成了年轻男女眉目传情的节日。
赵三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陈之后,就吆喝着让几个人去处理好徐昌的尸身,剩下的人继续张罗节日,明日他就要继承淮昌王之位。
这群绿衣军大多都是随波逐流之人,没几个敢反对,都默默地听从了指挥。
赵三旻带着几人去制衣铺子拿了几件粗布绿衫,连云弘苏也有小小的一件。
温虞不知从哪取了冰来,给他那张肿得老高的半张脸敷上。云弘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