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一阵车轮的响动撕破夜幕,荒无一人的沙原上,一辆燃着火光的马车自陡坡而下,晃荡着冲向了西凉军,惊得其中几个四散逃离,直到一个魁梧人影冲了出来。
那是西凉的大将军,也是西凉的大皇子——蒙素裴吉。
盛辞从前与他有过两次交锋,这人生来力气奇大无比,成年后更是身高九尺、筋骨强壮犹如钢铁,刀枪不入,上阵杀敌所向披靡,领兵吞并了不少部落,所以独得父皇宠爱,与那位传闻中药罐子似的二皇子一比,就更衬托出他的英勇和得天独厚。
火光照亮裴吉的脸,一道长疤从他的右眉,穿过鼻梁,最后延伸到到左颊。这道狰狞的长疤使他那张本来算得上英俊的脸庞变得十分骇人,当然也使得他一上战场就足以震慑敌人。
在大楚军中,裴吉的刀疤脸,和西凉军中冷将军的鬼面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他身披玄铁战甲,在夜色下泛着冷光,长腿迈动的每一步都给人以强势的威压感,仿佛他就是地狱的化身。
裴吉手上拿着把长刀,据说这把刀名叫达纳,锋利无比又沉重无比,刀身比女人的腰还宽。只见他运足力气一刀下去,一声巨响,那辆马车登时四分五裂,火光四溅。
“嚷嚷什么?一点雕虫小技,也值得惊慌?”裴吉将长刀杵在地上,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刚才出声的是哪几个?站出来!正好……我的达纳渴了。”
几个西凉军顺从地走出来,起初还瑟瑟发抖,可很快就不再流泪恐惧,而是犹如案板上待宰的鸡一样,木然地软垂头颅,等待死亡。
刀光闪过,温热的鲜血毫无悬念地溅在沙地上,为野草提供滋养。
与此同时,藏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盛辞微微蹙眉。她感觉到温虞握在自己腕上的手稍微收紧了一些。
难道他害怕?
这倒不像是他会有的情绪。
她翻过手掌,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低声揶揄道:“怕了?现在躲还来得及。”
他微怔片刻,轻笑道:“就是怕了。殿下可要好好保护温某啊。”
盛辞但笑不语,心下却多留意了几分。在她开口之前,他的眼神从始至终停留在裴吉的脸上,她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似憎恨又似探究,似厌恶又似向往,还带着些他少见透露的迷茫,复杂如斯,她无法不在意。
呵,西凉……
裴吉如同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凑近去看那些尸体上平整的切口,面露满意之色,“表现得很好。今晚,我的达纳就要像这样,取下那个林戟的项上人头,接下来是冷将军……哦,对,那个冷将军不能用达纳杀死,要将他进献给父王……”
“裴吉将军,”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提醒,“您是不是忘了?大楚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冷将军是个女人,还是淮安王的女儿,就是那个郡主……”
“哦,女人……”裴吉像是有些懊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了……她怎么会是女人呢?她拿着长剑刺向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女人啊,大楚的女人不应该都杨柳依依吗?”
说着,他手中长刀一挥,竟硬生生劈出一道长约九尺的沟渠,“无论如何,只要她再敢在阵前露面,我绝对不会饶了她。”
“是是是,那……将军,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裴吉一扬头,打了个呼哨,一匹鬃毛血红的强壮骏马扬蹄飞奔而来,他翻身跃上,高举长刀,神色是对杀戮和进攻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向往,“走了——”
如她所料,那辆马车阻止不了裴吉多久。根本不是因为他粗心大意不去关心马车来处,而是因为,他对自己强大程度的自信——他根本不觉得把这辆马车赶来的人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她从前就觉得,西凉武人的头脑算得上是大智若愚。确实如此,如果真有与之抗衡的实力,根本不用拿这招声东击西,只有他们现今势单力薄,才只好想出这种法子。
这么推测来,裴吉的思路与行为都没有错。
眼看西凉军已经布好阵列,数千铁骑蓄势待发,盛辞牵过身边剩下那匹马,压低声音对温虞道:“你骑着这匹马先走,我一个人过去。”
温虞眉心微动,竟是被她这句话惊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是血肉之躯,不是铜皮铁骨,单枪匹马往这种地方去,你不要命了?”
盛辞取下腰间长剑,递进他手中,勾唇一笑,“那便赌一赌……说不定你比我更为危险呢?”
温虞微愣,下一刻,她扯掉束发缎带,尖声叫喊起来:“救命——救命!!”
“什么人?!”
裴吉皱眉望过来,副将警惕地拦住他,“将军,小心有诈!”
他耳尖动了动,随即不屑一笑,“一个女子罢了,能有什么诈?”
裴吉不耐烦地挥开他拦住自己的手臂,策马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前去,只见一个男子背影骑着匹马疾驰而去,只剩下个衣衫散乱的女子凄惶倒地。
他抬了抬下巴,倨傲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叫向雪。”她小声啜泣着,纤纤玉指朝向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我同我家下人一路至此,他起了歹心,抢了我的行装细软,骑马跑了……”
“向雪?”
裴吉半眯着眼睛,夜色勾勒出他凌厉的轮廓线条,抬手用刀尖慢慢挑起她的下巴。
月光昏暗,只见乌发披散,泪痕在雪肤上凌乱划过。
真是一张我见犹怜的脸。
突然,他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起,她几乎无法呼吸,艰难地喘着气。
只听他道:“你说你和下人来到这里?你可知这里是何处?若非可疑之人,怎会巧合至此!”
“我们……迷路……”她艰难地从齿缝中吐出这几个字,纤瘦的手臂无力地挣扎几下,很快就垂了下去。
副将有些不忍,也许是刚才阵前出发才处死了几个兄弟,不忍再见一个女子惨死,小声劝道:“将军,这毕竟是个女子……”
“……哼。”裴吉放了手,看着她捂着已经泛起青紫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