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口中的爷是谁,沐廷槐心里早就有数。也不急,打马随着小黄门走到了西华门口,太监总管郭立全从里面迎了出来。“沐公子,你可来了。快随杂家进去,咱们陛下正等着您呢。”
沐廷槐见着熟人,也有了笑意“全公公身体可好?”边下马往里走着,边说道“全公公。我从姑苏带了几坛子上好的梨花白,之后让常寿给您送来尝尝。”他边说着,左手还边把玩着一串一百零八子八瓣金刚菩提佛珠,那佛珠是他回京路过馆陶县时,那老和尚非要塞给他的,说是,若他心无所念,那便念着佛祖吧!他也颇为无奈。
郭立全也算是看着沐廷槐长大的了,他可不会跟沐廷槐这小子客气,直言道“那敢情好。那就多谢沐公子还惦记着老奴了。”
沐廷槐是已逝皇后的娘家侄子,沐廷槐得管已逝皇后叫一声小姑姑。因着沐廷槐眉目有几分像先皇后,自小便盛宠不断,甚至比皇子们还得陛下宠三分,三五日不见人陛下就想得慌。
小时候,沐廷槐在皇宫里到处招猫逗狗,不是往这个贵人的头上扔个蚂蚱,就是在哪个大臣的后背里塞个雪团子,惹是生非的事儿没少干。郭立全也是得了陛下的令,不能让这个小祖宗在宫里出了事儿,半步不离的护着。可就这么跟着跟着,膝下不可能有子的郭立全也护出了感情。
后来,又亲眼看着那个小时候的顽皮猴子随着年岁渐长习文练武,朗绝无二,鲜衣怒马,他也曾经骄傲过。只是这几年,郭立全长叹一声,不知不觉怎么就长成现在这么个油盐不进,混不吝的性子了。
沐廷槐可是没看出来郭立全正为他愁着,爽朗一笑“全公公跟我还客气什么。等下回全公公轮休出宫,再带全公公品好酒,近日醉白坊可是出了新酒。”
也没等着全公公回答。沐廷槐转身便迈步向平日皇上处理政务的勤政殿走去。只留郭立全在身后失笑,这孩子,前脚刚进京,后脚就知道京里哪儿有新酒出,哪像个长大的样儿?
勤政殿这条路沐廷槐太熟了,这宫里的一砖一石,一瓦一砾,沐廷槐已经看了太多年。从小皇帝舅舅宠他,他也乐得进宫。可今天,他看着这一砖一石,却自嘲的笑了。
他一个弃子,即使再被宠,也只是苟活罢了,是他多年看不清…
进了勤政殿,就见到崇景帝在侧殿里小憩的榻上自顾自的对弈。沐廷槐调整好心情,刚想下跪行礼,就被崇景帝拦住了。
“景时有日子没来了。别跪了,过来看看这局,怎么破?”崇景帝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正盘腿坐在榻上专注的看着棋盘,一手擎着棋谱,一手握一枚白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棋盘边缘。
崇景帝等了会,见没动静,抬起头,正巧看见沐廷槐出神的样子。崇景帝皱了皱眉,今天这臭小子是怎么了?是在姑苏发现了什么?不应该啊,派去跟着的人不是回报说,早把人挪走了?
还别说,姑苏一趟,他还折了个赤翎龙鳞卫,他倒是不心疼,无非就是多了个保护景时的人而已。只是也不知这小子哪儿来的那么多收买人心的手段,连龙鳞卫都被骗了去。
躲在暗处的五福差点打了个喷嚏。好险,若是暗卫打喷嚏,那可真是砸了招牌!
崇景帝等不急沐廷槐回神儿,直接出声道“景时?”
这一声把沐廷槐的思绪拉了回来,抬步走向崇景帝对面的位置,两指夹起一枚白子,略一思索,漫不经心的落下棋子,道“皇舅舅。”
是了,以现在沐廷槐的身份,这一声皇舅舅的辈分还真的没有错。
只是这皇舅舅的称呼,却也不是任哪个外戚都能叫的。这后宫虽说没有佳丽三千,却也不少。大多的子侄辈也只能如臣子一般尊称一声皇上。而对于沐廷槐来说,这一声皇舅舅却是从小叫到大的。
看着他眉眼间几分越来越与先皇后相似的模样,崇景帝欣慰之至却又只能不动声色,稳如泰山。沐廷槐也已经十六七,再过一两年也该是成亲的人了,总不能委屈了他。只是这孩子近些年也不知怎么想的,颇不长进,他也是愁的厉害。
略打量了几眼沐廷槐,崇景帝复又看向棋盘。只见他没注意的功夫,沐廷槐的白子正点在破局的棋眼之上。
崇景帝也不知是恼沐廷槐看出了棋眼,还是气什么别的,道“你这小子,说说,你多久没去书院了?又上哪儿野去了?定阳侯府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其实崇景帝说的也对,定阳侯去西夷打仗去了。可能过几日才能献俘进京。只剩个体弱多病的大哥,定阳侯府可不是没人能管得了他了么…
沐廷槐也不急着辩解,随手拿过手边的汝窑青白瓷茶碗,刮去浮着的茶叶末喝了口茶,连简简单单喝茶的动作都骨子里透露着矜贵纨绔劲儿。
沐廷槐只当没听见崇景帝的话,说道“还是皇舅舅这儿的明前龙井味儿好。今年的春茶还未下,整个大楚也就只有皇舅舅这儿能喝上这样好的茶了。”说罢,又拿起一块御膳房刚送来的芙蓉核桃糕,咬了一口。一大早的进城,沐廷槐一口吃食也未进便被宣进了宫,也是饿了。
看着沐廷槐这死样子,崇景帝倒是先忍不住了“臭小子,可别在朕这打岔,去了姑苏?”说罢,崇景帝又落一黑子,封了白子的势。
沐廷槐也气,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人,他怎么会白跑一趟?当下也没思索,自暴自弃的小声嘟囔道“您这不是知道么?人都被你挪走了,还问我做什么?”
崇景帝可是鲜少看到沐廷槐这么小孩子气的时候,语气也缓和了些,道“景时,找到对你没好处。听朕的,明日回书院去。”
沐廷槐了然一笑。直接往崇景帝心窝子捅,戏谑的道“ 若是找到了,就怕不是对我没好处,说不定是对您那几个儿子没好处了。”说着又落一白子,看似随意一摆,摆在了离大片棋子颇远些的位置,只懂棋的人一看便知,又是一处妙棋。
听到沐廷槐这话,崇景帝面色一冷,这小子,如此年轻气盛,他又怎么能放心景时找到那人。便也忿忿的回道“我那几个儿子还用不着你小子担心。”说完又重重落下一子。
转而又觉得自己过于严厉,移话题道“倒是景时你,听暗卫说,这一趟你还救了乐家丫头?怎么?看上了?”乐凤兮,这丫头的凤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