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血流下,忽然道:“其实,她或许可以不死的。我们已经跑过来了,她赶紧转身逃跑,说不定我们会一起进来。”
【……或许吧。】第八号道。【可是,你知道她不会这么做,不是吗?】
“……”
祝久又沉默了一会儿。
在此时,门外蓦地有了声音。
先是咔咔一响,随后嘎吱、嘎吱,响起了牙齿撕扯血肉的嚼食声。
在场众人俱都浑身一震,有的面色如土嘴唇惨白,有的哆嗦颤栗眼泪不止。祝父从家丁手中慢慢滑倒在地,像一滩烂泥,静静地伏在地上。金烨闭上了眼,嬷嬷捂着口鼻无声痛哭。
祝久感到自己现下的状态很是奇怪。她听着那邪祟的咀嚼声,心中居然十分平静。这是她自进书以来最为平静的时刻,简直平静得过了头。
她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平静,是觉得这只是一本书吗?除了自己以外,他们都是纸片人,是NPC,是规划好了生老病死的傀儡木偶,所以他们的死都是假的?就像撕碎一张画了人像的纸一样,她会觉得是肖像中的人死亡了吗?
……这些悲欢离合痛哭欢笑都是假的,来源一本叫《灭世邪帝》的书。更何况,她和妇人只有一面之缘。压根没什么深厚感情。
祝久想,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很有道理,她几乎要被说服了。
然而只是几乎,祝久无法忽视心口处的绞痛。她想,这几欲泣血剜心一般的疼痛又是为什么呢?
是祝盈岁在疼吗?还是我自己?
她疼得冷汗涟涟,但却眼神明亮,然后她道:“第八号。”
【我在。】
“我要杀了它。”
【祝久,我警告过你,你做不到。】第八号的声音近乎冷酷,【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学过,你靠什么杀死它?】
“我做得到。”
什么都不会又如何,什么都没有又能怎样?
纸片人也好,NPC也好。给予肉身的恩情,救了一命的恩情,她还是应该的。
祝久放下裙摆,听着耳畔传来的咀嚼声,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决断。
她要二度许愿。许一个万无一失,能让邪祟陷入万劫不复的愿。
所以,在那之前,她要先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许愿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府庭院和不远厅堂里聚了许多人,先前祝久顾不上那些人,这时平定心神向后看去,发现那些人打扮各异,看上去并非都是曲府的人。有不少人像是街上摆摊的商贩,只是跟随众人躲在这里。
人群中闪出一抹鹅黄,怯生生地上前来了。随即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清脆声音:“小姐。”
祝久抬头看她,发现是珍荣。她眼圈通红,揪着袖子,很是可怜地垂着头。
先前自己被打昏,珍荣应该到正厅去给唐家人赔罪了。她来得正好,祝久有一肚子的问题。但立刻想起门外的邪祟,思绪又跳到前一秒,珍荣说了话,声音丝毫没压低,不禁问道:“可以说话?不怕被听见?”
“曲府里面可以。”珍荣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掀起祝久的裙摆,看了一眼。“小姐,你短时间走不了路了。”
祝久道:“我知道。走不了就走不了,金烨的胳膊更重要。”
金烨听见提起自己便过来了,捂着断臂道:“我不碍事。”
祝久抹了一把眼睛,见金烨面色比起刚才迅速灰败下来,嘴唇泛白,浑身发抖,就知道他只是强撑而已。这是在古代,断手再接是不可能的,最要紧的是止血。所幸金烨像是懂几分医理,已经自己撕了衣摆拧绳,紧紧勒在剩下的胳膊上,血淅淅沥沥地滴着,不过不至于失血过快。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还是会死。珍荣也意识到这点,站起身往人群里走:“我去请几位道长。”
片刻之后,几名身着蓝袍的中年居士过来了。医道不分家,青溪城的道士都多多少少会些医术。这几人神色定定,径直去围着金烨施针撒药,分了一人蹲下身去检查祝久的膝盖脚踝,从身上挂着的布包里取出一瓶粉末。祝久一眼就看到瓶身上写着黄花观三字,立马问道:“仙长是黄花观里的居士?”
道士拔开瓶口封布,点了点头,道:“我等都来自黄花观。”
祝久问道:“仙长能否说说发生了些什么?我们一入城就被袭击,完全一头雾水。”
道士为她施药,听了这话,倒不推辞,尽可能快速简洁地把事情来回说了一遍。祝久也终于知道了自己和嬷嬷的随口一愿,引来了多么可怕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