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无良眼神迷茫地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下雨了吗?”
顾应怜又气又心疼地瞪着戚无良,僵持了半天,最后所有苦涩心绪都化为一声长叹,她吩咐红泪道:“她喝醉了,我推她去我屋里睡,你也下去歇息吧。”
红泪惊讶地看向戚无良,“公子喝醉了吗?”
她认识自家公子这么久,从未见她喝醉过。
顾应怜:“醉了,她喝醉了就这个样子不争不吵的。”
另一旁,喝醉的戚无良完全看不出异常,只是神色恍惚又认真地盯着屋檐下滴落的雨珠,似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一盏茶后,顾应怜把某个醉鬼带回房间,费劲巴力地弄上床,盖好被子,她自己则一边坐在床边大喘气,一边伸手摘下戚无良脸上的银面具,方便某个醉鬼睡得舒服一下。
顾应怜看着苏恨离那张溃烂丑陋的脸,心疼道:“值得吗?”
“嗯?”苏恨离呆呆地看向顾应怜。
顾应怜知道喝醉的苏恨离最乖了,问什么答什么,遂而柔声问道:“今日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
苏恨离摇了摇头,“没发生什么,只是见到了故人,想起了娘亲。”
“顾姨,我想娘亲了……”
她只是见到了纯一和尚,想起了五岁那年机关城中哥哥满身伤痕,却倔强地用瘦小的胳膊拉开那与他同高的弓箭,死死护在母亲面前。
“我也想哥哥了……”
“娘亲答应过我和哥哥,要等我们长大去保护她的,可是她食言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
顾应怜守在床边,怜惜地摸了摸苏恨离的头,“小阿离,我们不学你母亲好不好?”
她见过当年像个糖团子一样软萌可爱的小阿离,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心疼眼前这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戚无良。
光阴果然还是这世间最可怕而残酷的东西,可以轻而易举就将一个人摧残到面目全非。
“就那么喜欢他吗?”
顾应怜喃喃叹息,无力看着床榻上的人,“小阿离,我以为你喜欢的谢恒会是一个谦谦君子、温润书生,或者是如同北燕先帝那般冷绝内敛、雷厉风行之人,可我昨日见他,发现先前的一切猜想都是错的,谢恒谁也不像,若一定要说他像一个人,那他像你父亲。”
南楚先帝,淳于初,一位令青史都畏惧颤抖的帝王——诡变,狠绝,无情。
“是轮回吗?你和你母亲一样眼光不好,偏偏要喜欢上这样的人。说实话,我平生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你父亲。”
“嗯,我也很恼他。”苏恨离应道,缓缓闭上眼睛,一副欲睡非睡的样子。
顾应怜轻声诉说着,“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的母亲,却不是羡慕你父母能相守,而是很多年前那一日,你扶苏爹爹带着你娘亲来归雀楼求药,你娘亲只是咳了一声,你扶苏爹爹便又气又怒地将她抱起,嘴头的话却格外软和,问她累了为何不与自己说。你可知扶苏澈那张素来清冷的脸急成了什么样子?”
苏恨离闭着眼睛笑了出来,“能想象出来,扶苏爹爹拿娘亲向来没辙。”
顾应怜亦笑了,“北燕首富、一国丞相当年为了你娘亲,散尽万贯家财,毅然辞官,我羡慕,天下多少女子羡慕。”
可惜世上只有一个扶苏澈,可惜当年苏辞先遇见的人是淳于初……
若是换一场缘分,北燕那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又能否换一场结局呢?
“顾姨,你刚才有一件事情说错了,”苏恨离快要睡着了,说话的声音也弱了不少,“谁说谢恒清高自持,不爱逛青楼?我少年时认识的谢恒恣意荒唐,惯爱骑马奔袭,与人比剑打架,他闲暇时最爱逛酒巷青楼,今日见了瑞娘说是缘定三生,明日见了温娘说是情牵三世……他其实谁都不爱,他只是在我面前演戏罢了。世人皆说,大梁摄政王千面多变,其实不假,时至今日我都好像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苏恨离的声音越来越弱。
顾应怜摸了摸她的头,道了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