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玥的心绪渐渐平静,回头看了眼“埋头苦吃”的钟眠,心下叹息。
自古红颜多薄命,极少数红颜是自甘堕落主动为祸苍生的,绝大多数却是迫于无奈才成为祸水的。
不管哪类,都改变不了她们的结局。
终其一生命途坎坷,最终埋骨荒野,徒留一座孤坟无人祭奠,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钟眠会属于哪一类红颜呢?宫长玥不得而知。
思及这个问题,宫长玥的心里闷闷的。
倘若钟眠真如她所展现的这般沉静明澈,宫长玥希望她不属于任何一类。
他希望这么像明月的姑娘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他也不是那等蛮不讲理之人,若她安分乖顺,给她一处容身之地又有何妨。
钟眠看了眼长身玉立的宫长玥,放下了筷子,十几道菜她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全部吃完,每样都尝了一些便也饱了。
钟眠拿出宫长玥给她的那方手帕擦了擦嘴,又倒了杯茶漱了漱口,看着剩下的饭菜有些可惜,却也没有提出打包带走或者施舍给乞丐的想法。
打包不符合宫长玥的身份,至于施舍,钟眠不会拿自己吃剩下的东西去怜悯别人,她没有怜悯别人的资格。
这顿饭说到底也是宫长玥怜悯她的,钟眠侧眸看宫长玥,敛眸一笑。
宫长玥负手而立,身形修长挺拔,一身的书卷气里隐约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锋锐,仿若月华的清辉里混入了一缕烈阳。
钟眠起身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走到了宫长玥身边,抬眸看他。
干净利落的下颌线,鼻梁高挺,上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下唇微丰,秀气的眉骨下一双墨眸深邃幽深,睫毛浓密,很好看的一张侧脸。
宫长玥没有理会钟眠,径自望着远方,眸底弥漫着一层雾气,眉眼间染着一丝哀伤。
钟眠朝窗外看去,街上人不是很多,午后的太阳尤其毒辣,不适合在街道上炙烤。
两人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山峦,沉默着。
清风吹起二人的衣衫,似真似幻,远远看去翩然若仙,仿若乘风归去的谪仙。
“你在看什么?”钟眠语气平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宫长玥回不回答并不重要。
宫长玥偏头低眸,直视钟眠完美无瑕的侧脸。
她的眼尾是梅粉色的,黛眉弯弯,睫毛纤长卷翘,唇瓣红润,皮肤细腻光洁,毫无瑕疵。
钟眠的脸真的很好看,却又有些违和,这样的长相和她的性格不太相符。
钟眠微一侧头,宫长玥的眸光直接看进了那双清透的眼眸里。
她的眼睛总是那么清透,仿佛没有任何阴霾,似是静水流深,近乎永恒。
宫长玥不语,静静的看着钟眠。
钟眠也没有追问,微微一笑便要转回头。
就在此时,宫长玥开口了。
润凉的声音,如春阳一般,如冬雪一般。
很矛盾,很好听,也很温和,钟眠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看人间百态。”宫长玥这般道。
这个回答很空泛,或者说很敷衍。
钟眠闻言,挑了挑眉头,如墨的眸子里倒映着宫长玥的面容,公子如玉,淡漠疏离。
二人对视了片刻,宫长玥率先移开了视线,看向了窗外。
钟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家三口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上挑选糖人。
男子的身形并不高大,女子也相貌平平,孩子却生的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女子蹲在地上看着孩子挑选糖人,眉目间的温柔似要化作流水满溢出来。
男子傻愣愣的站着,咧着嘴看着母子二人,憨厚却温柔。
很平淡,很美好,也很令人向往。世间百态绝大多数便是如此平淡朴实。
“糖人好吃吗?”钟眠忽然问。
宫长玥看了她一眼,道:“记不清了。”
沉眉思索了片刻,宫长玥道:“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吃过,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了。”
岁月划过的太快,很多小时候的记忆都开始模糊了。
“你想吃吗?”钟眠抬眸问。
“不想。”宫长玥回答。
小孩子的玩意,他才不爱吃。
“我想吃,”钟眠道。
“不干净,”宫长玥道。
“是吗?”钟眠反问。
“那些糖人摆在地上风吹日晒,人来人往的,不知道落了多少灰尘。”宫长玥难得说了一长段话。
“你嫌弃的却是他们最珍视的。”钟眠说。
“各有所求罢了。”宫长玥道。
宫长玥耐心十足,也许是因为意识到钟眠只是个比宫长音还小的可怜姑娘,故而格外宽容。
“你说,他们幸福吗?”钟眠再次发问,目光一直追随着一家三口。
“因人而异,至少在他们眼里自己是幸福的。”宫长玥回答的不急不徐。
但在有些人眼里,这种幸福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那你呢?”钟眠这样问道,很突兀。
“嗯?”宫长玥不解,看向钟眠。
钟眠也在看着他。
“你幸福吗?或者说,你开心吗?”
钟眠的眸光很专注,让被她看着的宫长玥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宫长玥沉默了,两人的眸光久久相接,最终还是宫长玥先败下阵来,转身离开。
“与你无关,”这是宫长玥给钟眠的答案。
回王府的路程,沉默无言。
静澜院,钟眠双手搭在膝盖上,侧头枕在手臂上。
钟眠安安静静地坐在台阶上,眸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院子里开的正盛的木槿花,久久不动。
静澜院里最引人注目的景致有两处,一处是一棵干枯多年的老榆树,枝干粗壮,浑身刻满岁月。
另一处便是成片的木槿花,连绵盛开,花团锦簇,叙说短暂却又绵长的绚烂。
木槿花是一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