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芝不同意,给别人养孩子已经让她觉得很憋屈了,她宁愿要个已经能跑能说的,也不要那个整天抱在怀里只知道哭闹的。
刚把林画领回来时,崔秀芝并不是很待见她,因为只要看到林画,她就能想到自己为什么领养这个孩子,这对求子心切的她来说是一种煎熬,就连林画的名字,也是她看着墙上的年画随口取的。
可是林画从小就有眼色,人还听话,长得又秀气,带着出去看到的人没有不夸的,时间长了,崔秀芝也对她有了几分感情,再加上快两年了也没怀孕的迹象,她和林建国慢慢死心了,想着是被神婆骗了,干脆就养着林画一家三口过日子,等她长大了招个上门女婿养老送终,断了要孩子的念想。
老天爷总爱跟人开玩笑,在崔秀芝和林建国商量要不要送总爱跟在上学的孩子后面打转的林画去上学前班时,崔秀芝被发现怀孕了,而且已经五个月了,在此之前,没有经验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肚子凸起是因为吃胖了。
接下来就是狂喜和手忙脚乱,理所当然,林画上学的事也就被遗忘了,再后来,林娇出生,多了一张嘴,本来就不富余的家里更加捉襟见肘。
因为怀孕前期没有注意,林娇生下来有些营养不良,为了给亲闺女吃点好的,崔秀芝出了月子就开始下地干活,照顾林娇就成了六岁林画的事情,直到林娇长到三岁。
村子里虽然对女娃看得不重,但上学倒还没有厚此薄彼的厉害,就算不能上到初中,小学毕业也是要的,像林画这样长到九岁还没入学的不说没有,但也是很少见。
林画从没在崔秀芝面前说过要上学的话,甚至看到背着书包结伴去学校的小伙伴还会抱着林娇低头回家,后来是村里的人看不下去了,暗中说了林建国两回,林画才算是侥幸没成大字不识的文盲。
“这两天我看画儿有点不对劲,一天不见她说两句话,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走到大门口,林建国想起来道,林画平时就不是多话的人,最近也很懂事,但还是让他觉得哪个地方有说不出的怪异。
“她能知道什么?村子里知道她身世的都是长辈,谁会跟她嚼舌头?可能是前几天下水里吓住还没缓过来。”崔秀芝随口道。
“别人说不说咱不管,你自己平时说话得注意,闺女长大了心思也多了,别临该嫁人知道她不是咱亲生的,跟咱离了心。”家里的大事小事向来是崔秀芝做主,林建国很少发表意见,像这样板着脸说话就更少了,崔秀芝虽然自认对林画还不错,从小到大没短过她吃穿,不过到底也没再多说,低声应下了。
厨房里弥漫着红薯稀饭出锅的香甜,林画盯着灶膛里渐渐燃尽的麦秸,火苗由欢快的跳动慢慢减弱消失,最后变成灰色的草木灰,这一切倒映在她的眼里,黑白分明的眼底一片波澜不惊。
人们总是习惯想当然。
林画不知道别人的记忆是从几岁开始的,但她的记忆却开始得异常早,她甚至模糊记得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把还不会走的她抱在怀里轻声哼着歌哄她睡觉,也记得崔秀芝带她走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满脸不舍又无可奈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