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橙牵着盛夏,走得飞快。
回到家第一件事,不是换衣服,而是数钞票。
这时候城里万元户已经不少,电子表这种带着点舶来品意味的新奇物件特别好卖,一个卖三十五。
电吹风和卷发棒被一个市舞蹈团的女生看上,电吹风因为用过,方橙很有良心地打包卖了一百一十九。
还有一些月初原身屯的零碎。
今天这趟进城,一倒卖,进账三百。
方橙心里别提多美了!
等盛长沣回来,还得一起去娘家参加奶奶的葬礼。
方橙怕家里人又来抢钱,把钱分了三份,一份压在床脚,一份放在衣橱上,一份塞在挂钟后。
盛夏仰着小脸看妈妈,方橙转过头来,立刻说,“我不会说的妈妈!”
方橙走过去揉揉她的小脑袋,看外面的天变暗,开始刮风,估摸着要下雨。
赶在狂风暴雨来临前,煮好晚饭。
今晚没煮太多,一盘炒鸡肉,一盘炒时蔬,还有剩下的牛腩汤,又解决了一顿。
外面果然开始下雨,啪嗒啪嗒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锅里的热水也烧开了。
方橙火速给盛夏洗漱完,自己也简单梳洗了一下,打点好一切,关上门,这才有了安全感。
雨大风大,天又黑,这间屋子像是会漏风一样,让她在黑夜里有些害怕。
谁知门关上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的声音,像鬼敲门一样。
“谁啊?”方橙朝门外喊。
又“咚咚咚”几声,问了几声都没应答,方橙干脆不说话。
外面的人没等来开门,先开了口,“弟妹,是我。刮风下雨,需要帮忙吗?”
是盛长沣的大哥林金虎。
不是一个爹,也不是一个娘。
盛长沣是被亲娘带着嫁给林金虎的爹林保根的。
但原身对这位大伯毫无好感,此情此景,方橙对门外的人也是只想辱骂。
谁三更半夜偷偷瞧别人的门问要不要帮忙?
林保根就在市场里开杂货铺,今天方橙摆摊的地方,就斜对着。
他看见穿粉色裙子的方橙,那身段,林保根琢磨着,那个便宜弟弟真是蠢,这都舍得放在家里一去这么久。
回头跟人跑了。
“咚咚咚”,林金虎又在敲,“长沣不在,我来替他看看你,这么黑的天,他又不在,你不害怕吗?快开门让我进来看看吧。”
方橙杀人的心都有了,谁用得着他看?
什么破玩意儿?
“你回去呗,这里不用你。”
林金虎还没放弃,越敲越大声,“装什么装,我可听说了,你和你读书的老相好在通信呢,装什么,也只有我弟弟蠢……你快开,不然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他!”
原身确实和一个以前的同学在通信,也是他鼓励她,如果不幸福,就要做新时代妇女摆脱泥潭。
但是,从记忆来看,可没有逾越的地方。
“你瞎扯淡什么,再不走我叫民兵了啊!”
方橙朝门唾弃一口,看盛夏好像有些害怕,把她搂到怀里,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别怕,我保护你。”
窗外的风呼呼的,夹着雨水,和林金虎的酒话传进来。
方橙环顾四周,等了很久,外面都没安静下来,抓起盛夏的小手,让她自己捂住,“你在这里坐着,别害怕,有我在。”
盛夏惶恐不安地点头。
方橙滑下床,走到墙角,这里有原身喷农药的工具。
把农药瓶装上喷雾器,悄悄打开门边的小窗,搬了张凳子站上去,喷头伸出去,朝着门的方向,使劲地压。
“啊!什么东西!”
“啊!啊啊--”
“农药?你找死啊?”
方橙还在动手,“找死的是你!什么烂玩意,你有种就在这儿站着,站到天亮,看我不把你消灭了!”
农药喷在身上,那滋味可一点不好,林金虎骂骂咧咧地骂着“疯婆娘给我等着”,然后跑了。
方橙立刻关上窗户,拿水壶里的水洗手,朝床上的盛夏问,“怕吗?”
盛夏摇头,“妈妈在,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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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橙还是后怕的,这种发酒疯的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
所以第二天,她去和村里的民兵打招呼,让他们晚上多往这边巡。
晚上,赶在天黑前就吃完饭,收拾完毕,就和盛夏进了屋,连火把都备好了,就放在门边。
他要是闯进来,看她不把他烧秃噜皮了!
又是倾盆大雨的一夜,一晚上方橙都提心吊胆。
挂钟滴答滴答左右摆着,九点,“铛铛铛”响了九下。
好死不死,林金虎又来了。
“弟妹,昨晚睡得好吗?”
“给我家兄弟戴绿帽子,什么臭婊子。”
……
方橙搂着盛夏往床上去,然后又照猫画葫芦想要装农药。
却在这时,门外的声音停了,紧接着传来几声“啊啊!”的痛呼声。
好像是被打了。
“是我啊!是我啊!是我……”林金虎叫嚷着。
方橙一整个把耳朵贴在门上,好像离远了,外面风雨太大,听不清。
过了一会儿,才没了声音。
紧跟着门又响了,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开门,是我。”
方橙还没意识到是盛长沣回来了,趴在门上无语道,“姑奶奶管你是人是鬼。”不开!
门外的男人倒是不气,只是又淡淡道,“方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