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电脑上画了一半的画,很熟悉,毕竟是画过一次的了,再复刻一遍本来应该是很简单快捷的,但此时她心心念念都是谢殊均,半点儿不能静下心来。
快五点了,谢殊均上班的医院说是说五点半下班,但基本上五点半是下不了班的,时间是够的,她决定去找他。
她要去见他,她很着急见到他。
做了决定便没带犹豫地关了电脑,她转身朝衣柜去,随手拿了件长袖牛仔裤换了就要走。
一直安静着的朝阳突然开口说话:“沈菁,现在是三月。”
沈菁像是被敲醒,从那种激动和忐忑中慢慢冷静,闭上眼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努力将情绪沉下去:“对,我要正常一点。”
滑开另一扇柜门,一眼瞧见了白色的西装外套,它上面有精致的纽扣,港风又优雅,现在还很干净,但让她觉得白得扎眼。
刚刚平静的神情一瞬间冷下来,视线死死定格在那上面,按在木门上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连带着衣架取下甩在床上,不愿多看一眼。
拿了件风衣套上,再拎着西装外套往外走,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将衣服跟鞋柜上一丢,打开门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没拿,连忙回卧室拿去,看了眼时间匆匆合上门离开。
朝阳在门彻底合上前扫了那件衣服一眼,门关上后,衣服滑落到地上。
她住的地方是租的一室一厅公寓,步行的话离医院不算太近,然而好在交通非常便利,地铁站离得很近,她只需要坐四个站就能到医院门口。
百年沉默黑屋太久了,久到她对时间的概念都含糊不清,久到面对大街上活生生的热闹都极为不习惯。
微抿着唇,她像是一个不安稳的旅客从这个世界的喧嚣中路过,保持着与世隔绝的冷漠和沉寂,还有着对周遭环境本能的观察。
扫码安检乘坐地铁,沈菁动作熟练心里却感觉十分生疏,她将一切情绪都内敛在心底,直到她站到了医院门口松了口气才明白自己有多紧绷。
她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她的格格不入以及矛盾感。
原本生怕在岁月流逝中丢失了的记忆,在交易成功的那一刻仿佛得到了增强,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她死亡时的疼痛,还有比死亡更疼的,是谢殊均的死。
医院是最见证人生苦难的地方,生老病死生离死别。来来往往的人难见一张笑脸,沈菁的面无表情在这里不见丝毫违和。
循着记忆上楼,她浑身上下只有兜里有一个电量58%的手机。
愣愣地看着电子屏上谢殊均的照片,直到指尖的触感传回大脑,才反应过来她无意识的动作。
收回手,周围等候的病人瞅着她的目光有些古怪。
诊室的门关着,挡住了她百年来魂牵梦萦的人。可她知道,他就在里面,他好好的,等会儿就能给她一个和煦的拥抱,或许还有温柔至极的亲吻。
她也不玩手机,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盯着放在腿上十指交叉的手脑子里乱糟糟。
不是感觉不到那些有意无意的打量,也明白或许自己看起来像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可是,她也觉得,她可能是不太正常的。
时间过得有些慢,但比在沉默黑屋里过得快些。等待的时间总是安静得过分也孤独得过分,可这样的体验她早已习以为常。
忍受黑暗和孤寂已经成为她很擅长且熟练的事了。
门外候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人进去,她仍是笔直地坐在这里。
只是心里不可抑制地陡然生出几分紧张,她握紧了手,在病人出来后默默起身,理了下衣服,听到里面的声音:“小罗,我先走了,今天辛苦了。”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谢殊均都是个君子,虽疏淡却谦和有礼。
而她的爱人是最好的恋人和丈夫,他所有的好都不避讳不保留地给予她。
脱了白大褂,心里惦念着情绪不大对的沈菁,洗手的时间将将一分钟的样子就扯了纸巾擦干水,跟护士罗欣礼貌地说了声,取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把桌上的手机顺手揣进兜里。
刚往外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侧过身,是他见过无数次的、也抚摸过亲吻过无数次的脸庞。
是他的小姑娘。
谢殊均一眼察觉到她的反常,果然,沈菁有事儿。
“菁菁。”
门里门外的人都转身看向他。
沈菁没忍住瘪了瘪嘴,极力扬起笑容,想要像往常一样:“殊均。”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深掩着不易发觉的哭意,但听得他极其刺耳。谢殊均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向她走来,两臂展开:“工作好累,菁菁给我抱一下好不好?”
诊室里探头探脑的罗欣惊讶地瞪大眼,就见话音刚落,高挑的女人两臂环在了清冷难以接近的谢医生的腰上。
将脸颊贴在他的肩上,沈菁潜意识里一直吊着的心落下,心和她都回到了归宿。
谢殊均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声音落在她的耳边:“菁菁,怎么了?”
那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从她再次睁眼的那刻起就注定只能她自己知道,那个荒谬的真相,那个恶心的天命。
还有她与朝阳长达一百零一年的交易。
深吸一口气,她直起身,抬眼看着他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可是你身体的反应不是这么说的。
他不能这么反驳她,只是拉起她紧紧攥住他衣摆的手,倾身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又落在她唇上一触即离。
“嗯,我也很想你。”谢殊均张开五指滑进她的指间扣住。
两人在罗欣的目光中离开,她知道谢医生跟他那个大美女女朋友感情很好,但没想到两人会这么腻歪,毕竟谢医生怎么看怎么不像会黏黏糊糊的人。
对两人的爱情故事十分好奇,可惜谢医生是不会跟她们分享的,一时间兴致变得低落,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不把衣服穿上吗?小心着了凉感冒。”沈菁有些担忧。
谢殊均拍拍她拉着他的手:“没事,我们从电梯下车